第四九五章 念叨
表嫂子要鬧的，是分家。
她和青姐進去的時候，屋子已經安靜多了，隻炕頭一幫炕稍一幫，表嫂子炕稍流淚，嘴裏念叨著家裏大大小小的事情，很是有些所謂的委屈。二姑倒是平靜多了，氣還是氣不過，但發了一通火之後，相對是平靜的。
屋子挺大，又是滿滿一屋子人，差不多全都到跟前了。
本來是件高興的事，想來表嫂子也是借著這個檔口把事情鬧了出來，要的就是把事情鬧大，若是能分家可是更好，就是分布成家，相比小嫂子也是拿定注意那筆帳是不能再提了。
千打算萬打算就是沒想到二姑這般固執，不吃這一套，事情鬧的厲害了，二姑火氣也大，吵鬧了起來，這是意料之外的。
“娘，這是怎麽了？”
她娘炕頭守著二姑，安慰著，她一掀開門簾子，就見她娘這邊看來。一看是她，還有些驚訝，“不是在家看家呢嗎？咋下來了？”
“我四姨一家來了，已經有一會了，”她假裝什麽都不知道，左看看右看看，湊到她娘跟前，接著說，“本來沒打算下來叫娘，但是剛剛家來人，後院的幾個嬸子過來串門，我下來叫娘上去。”
“家裏我四姨看著呢，”老太太炕裏坐著，想必是生氣了，嘴裏數落著，也挺不清。她爹、大爺、小姑父、還有祥瑞表哥，都在，地上站著坐著，圍著桌子，偶爾喝口茶水，都沒說話，“這是怎麽了？”
“丫丫，你先上去，沏茶送個水的幫你四姨照看著，娘一會就家去。”
二姑的事情她也沒打算多摻和，一是好奇想看個究竟，二也是放心她爹娘能安排妥當。她是越來越懶，也是越來越不想摻和大人的事情。
“老二媳婦，你上去吧！”她剛要應下，這邊老太太發話了，“老四一家好不容易來一趟，你上去看看，老二留下商量個法子出來。”
她娘看看二姑又看看炕稍的祥瑞媳婦，回頭又看了看老太太，點點頭，“那成，我聽娘的。”
青姐也是跟著出出來的，剛一走到大門口，就忍不住拉著她，“丫丫，你咋不說點啥呀？”
“說啥？”她笑，“也沒啥說的呀？”
青姐有些著急，“你從小主意就多，小嫂子和二姨都吵起來了，還要鬧分家，你出出主意，可別再這麽鬧下去了，別人都看笑話呢。”
“要我說呀，分家也不是不好，”要說分家，她還是讚成的，就是二姑這，怕妥不開，不好說，“祥瑞表哥什麽主意？”
她問的是她娘，她娘自從屋子出來還一句話沒說，隻聽著她和青姐兩個嘀咕，“能啥主意，你表嫂子現在有了身子，可不是說啥是啥！”
這眼下表嫂子可是拿定主意了，要不分家要不就讓二姑徹底把這事情給了了。
“娘，雲姑也跟著我下來，我沒讓她跟著進去，讓娟姐姐領家裏去了，咱走這邊，把雲姑接上。”
“二妗子，你說我二姨咋就這麽命苦呐，”青姐歎了口氣，有些感慨，“我娘和我說過，說我二姨從小就上山下地的幹活，嫁的也最遠，日子也過的最不好。”
“好不容易和我表哥表妹他們回來了，這又出來這一檔子事。”
“唉，這是怎麽了呢？怎麽就過不去了。”
二姑當初領著三個孩子回來的時候，青姐雖說知道事，但分不清。現在眼瞅著就是個大姑娘，什麽事情也都有了自己的道理，是分得清了。
青姐說完，兩眼巴巴的看著她娘，等著答複。
“為啥？二妗子也不知道為啥呀？”她娘笑著摸了摸青姐的頭，捋了捋額前的碎發，“可能是你二姨受的苦太多了。”
娟姐領著雲姑沒進屋，隻大娘家門口等著，她們剛一露出頭，娟姐就領著雲姑跑上來，“二嬸，怎麽樣了？怎麽樣了？”
“大人的事情，有我們大人呢，你們還是小孩子，有我們操心就成了，你們就別跟著操心了。”她娘把雲姑拉過來，左看看右看看，有了笑模樣，“雲姑長大了呀，個頭這般高了呢。”
雲姑叫人，二姨二姨叫的很是親近，還兩手拉著她娘胳膊，笑嘻嘻的，一下就讓她娘笑了出來，心情好多了。
娟姐和青姐兩個又回了下院，說是聽聽還有啥消息，沒跟著上來。
路上她娘一手拉著一個，問了一些四姨家裏的事情，“你爹娘應下了？多住些日子？哎呀，二姨心裏這個高興。”
“一會回去就寫信，稍到府城，讓你小姨夫也把丫頭送來，你們姐妹三個可是湊一塊了。”
果然是都想到一塊去了，她娘也念叨著，要讓丫頭過來。
“娘，剛我還和我四姨說了呢，讓丫頭過來，多待些時日，還能跟我奶學學繡花，可是好呢。”笑過之後，二姑家的事情還是要提起念叨念叨的，“娘，我二姑和我表嫂子，到底是怎麽回事？”
“唉，還能怎麽回事，翻來覆去還是那些銀子的事情。”
“我二姑要強，”二姑這般要強，隨著這幾年的經曆和成長，還有和二姑相處的越來越多，她更加的知曉二姑心裏的想法。二姑這般要強，也是想給自己爭口氣：自己做的決定，總是能自己善後的，“我表嫂子好占點小便宜，一來二去就鬧僵了。”
“也是你祥瑞哥拿不了主意，沒主見。”她娘搖頭歎氣，“家裏這般情況，若是你祥瑞哥是個辦事的，兩邊周旋周旋，也是不能鬧到老太太跟前。”
“現在可好了，吵著吵著還說到分家了，可是要鬧騰了。”
“我二姑什麽態度？”
“說是分就分，你二姑她不攔著。”馬上到家門口，路上有幾根柴火棍子，她娘彎腰一根根的撿起來，拿在手裏，繼續四處看著，往前走，“你二姑隻祥瑞一個兒子，祥花和祥蘭眼瞅著就是大姑娘，馬上就要嫁人的。祥花還能留幾年，祥蘭可是都有人提親，要相門戶了。”
“要是分了家，你二姑以後可咋整。”
養兒防老，這是自古傳承下來的，尤其古代更甚。
“一處過著還挑挑揀揀，過不到一塊去。要是分了家，以後日子可是不好說。”聽她娘語氣，是不讚成分家的。
“對了娘，那個，那個西苑，西苑的呢？”有雲姑在，她不好明說，這眼神瞟著西苑方向，手又指了指。
她說的是張老四，大狗子爹，雖說現在守孝沒了動靜，但是之前可是提過，可勁湊湊也許能成的。
“眼下可不比當初了，”她娘搖搖頭，“現在文真中了秀才，文誠讀書也是刻苦，大花也在府城成了家，日子過的順當，往後老張家可是咱這個小地方留不住的。”
“再說兩家又鬧了這一遭，可是再不好提起了。”
兩家鬧的這一遭？反應了一會，她是明白了。大狗子娘不管怎麽說，最後還是回來了；還有二姑家，祥瑞哥也成家娶了媳婦。而且二姑和張老四這幾年光景也是都當了爺爺奶奶的人，可是不好再提起了。
“可惜了，”可惜是真可惜，要是說起來，張老四對於二姑而言是個好歸宿，唉，可惜，“娘，是真的成不來了？”
她娘笑，“變數這東西也不好說，眼下看是這光景，但說不上過陣子又有了什麽變數，能走到一塊也說不定。”
說著說著就走到家門口，正趕上幾人從院子裏出來，四姨幫攔著，“人馬上就回來，丫丫下院已經去去了，再等等呀，再等等。”
幾個嬸子大娘，還是沒留住，看她娘她們回來了，當院站著說了一會，也是家去了，說是要晌午，該準備飯菜，家去做飯了。
“什麽時候到的？怎麽沒讓丫丫早些去叫我啊？”姐妹相見總是又說不完的話，加上也是有陣子沒見，可是想了，“雲郎呢？胖小子有胖了沒？還是月子那會看的呢，可是又陣子了。好哄吧？雲郎月子的時候就好哄，不哭不鬧的，知道自己玩。”
“睡覺呢，吃了兩次奶，來了就一直睡，可是好哄呢。”四姨笑，幫著抱了柴火，一邊往後廚走一邊姐倆說著話，“我還怕這次來不巧呢，誰成想，丫丫說你們昨天才回來，也是趕巧了。”
“可不，縣裏都沒多待，我也念家，生怕你二姐夫沒好好看，就早些回來了。”
屋子裏看了雲郎，還是在呼呼的睡，留下她和雲姑屋子裏一邊看書一邊看孩子，她娘和四姨後廚說著話，準備做飯了。
雲姑這邊看書認字，她拿起紙筆開始寫信。一封是給於瑤小姨寫的，開頭報了平安，又說了雲姑家裏留下的事情，想讓丫頭也過來待些日子，寫了一張紙，她又拿了三張空紙一並守著，她娘和四姨肯定是有好些話要說，得提前留出來。
寫好了給於瑤的，還要給於景和梁二小姐寫信報平安。
於景是沒次都要寫，梁二小姐府城的時候可是好個囑咐她，說是到家一定要給她回個信，讓她好放心。
剛寫完三封信，那邊雲郎吭吭唧唧的有了要醒的意思，還聞到一股不好聞的味道，想來是拉撒了。她趕忙去叫四姨，收拾一通，可是好了。
四姨一家的到來讓她娘寬心不少，正趕上表嫂子鬧事，四姨一家在，表嫂子總是不好上院來念叨，老太太又發話，說是老四好不容易多住些日子，還讓她娘不用常下來，家裏陪著老四說個話，也是省事了。
老太太圖的，也是省心。
表嫂子雖說有了身子，但看著倒是不太知道輕重，鬧起事情來，又是哭又是鬧騰，生怕壞了身子，對孩子不好。不過小嫂子借著的，也正是這個肚子，所以才多少有些肆無忌憚，非得要有了準主意。
二姑的意思也很明確，這帳是一定要還的。
“二姐，你二姑子這媳婦還真厲害呀？”四姨都看不下去，多少聽了幾句，跟著念叨，“這是自家婆婆娘家門口，還能這般鬧騰。我聽媳婦肚子裏還有身子，唉，也是個不管不顧的。”
四姨的孩子得來不容易，所以看著這般不珍惜的，心裏有些不好說，不太好理解。
“這要是有個閃失，可不得後悔一輩子呐。”
“所以呢，也是個聰明的，肚子裏有孩子，就拿準我們不會把她怎麽樣，唉，可勁鬧騰了。”
“要我說，二姐，你這二姑子就是心腸太好，人還老實是不是？所以呀，才受欺負。”
“從小就命苦，受苦受慣了，加上本來性子就不好爭記，所以才這般。”
“要是厲害點，一個剛過門的媳婦，哪能欺負到婆婆頭上！二姐你看，這十裏八村的，有幾個日子是這麽過的！還不都是剛過門的媳婦提心吊膽的小心伺候，哪有這般能耐又是鬧騰的家家不安寧的。”
雖說她娘下去的少，但事情還是掛在心裏口中，總是心情受影響。加上她爹一天也是要下去個三五趟，幫著出主意，也是把鬧騰的有些心煩。
“就不是那樣的，”四姨四姨夫已經待了三天，明天一早就要回，所以晚飯是一早就張羅了，這會姐倆一邊張羅飯一邊念叨著，“要是個有心的，這日子可不是好日子呐。”
“孩子二姑還那些銀子，就是自己圖個安心，這些年受的苦，就是想從這裏把這口氣出出來。”
“我們也不差這些銀子，當初給的時候就說，不用還。”
“這幾年下來，我和你二姐夫也說了不少次，就是孩子二姑要強，一定要還上，我們才由著她。”
“就是有這筆帳在，孩子二姑一家日子過的也是好的。兩個孩子跟著老太太繡花，也是有不少。孩子二姑忙裏忙外，更有不少工錢。還有祥瑞，學堂裏學了幾年，也找了活，工錢也開了不少。”
念叨著歸念叨，事情還在那裏，等著解決，念叨是念叨不去的。
雲姑從小沒自己在外頭待過，雖說已經應下了，更是滿懷激動，但眼看著自己爹娘領著弟弟坐車家去，雲姑還是哭的稀裏嘩啦，好在哭歸哭，還是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