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一章 信
大花家之大狗子和他臥病在床的娘,雖說有鄰裏幫著照顧,但她娘還是不放心。知道大狗子懂事,但畢竟大狗子年齡也不小,成日裏下廚房做飯也不是一回事。於是她娘家裏每天就多做出來兩個人的份,把一直家裏放著的食盒也拿了出來。
中午大狗子從學堂回去,她娘就把早就準備好的食盒拿出去,讓大狗子帶家去,熱乎的他們娘倆吃一口,也省的再做飯了。一開始大狗子脾氣強,非不要,但是再強也強不過她娘去,幾次下來,也就學的乖了。
中午把食盒拿家去,吃過飯再送回來,下午回去的時候就拎三個食盒。有晚飯,還會都帶幾個饅頭包子之類的,有時候是糊的苞米或者地瓜。囑咐大狗子,說是早上熱熱,再熬點粥,就著鹹菜,吃個早飯。
家裏也開始忙了起來,她爹娘準備蓋房子的事情,她則成日裏也不出門了,在家好好抄書。因為是範本,大家都要讀的,可是一點都不能馬虎。所以他抄書,都是仔仔細細的再好好看上一遍,然後一筆一畫很是認真的從頭抄完一頁再回頭去查看,唯恐有錯誤。
不但這,就是一本書好不容易抄完了,她自己檢查還不算,她還讓小小和二小兩個下了學之後一起幫她從頭看到尾。若是哪個字寫的不好,有時候她也會把這頁紙做廢掉,重新寫上一張。
寫完的書頁裝訂就是她爹的事情了,這方麵她爹做的順手,越來越有能工巧匠的心思。
別說,要是忙起來,心無雜念,還真真的出活計。一連才做了三天,她就已經抄了七八本的書,也都裝訂成冊,放在桌旁。看著一點帶你高起來的書卷,很是有成就感。再想想,這些書往後都是要給大家讀的,她也就越抄越來勁。
這陣子最忙的要數她爹了,除了幫著蓋房子,她爹還在要打書架,整日裏走上跑下的,看看這又忙忙那,成天都沒的空閑。晚上一吃完飯,把先生送走,人是沾枕頭就著,她爹能一坐上炕,身子一斜,保準就呼呼上了。
累的。
抄書的不但有她,先生還把書分了馬勇表哥一些,還有學堂裏字寫的好、人還認真的,也都或多或少有些。
江哥、由哥、家誠他們是少不了,大狗子因為家裏忙,先生沒分配,要不讓也少不了他。所以每次下了學,幾人就留下學堂再坐上一陣,抄書。
下院也是有的忙,祥瑞的這門親說成了,也算了日子,挺靠前,還有半個來月。兩家都應下,二姑這祥瑞成親上,東西是一早就準備了,所以就是再有些趕,也是能辦的體麵。
她娘雖說白日裏忙,但起早貪黑的還是空出時間來,做了幾個針線活計,她當舅媽的一份心意。
趙老太太倒是有些不樂意,聽她娘念叨了幾句,說是老太太沒怎麽看上這個姑娘,說是看麵相,以後怕是個厲害的。還說二姑脾氣好,性子也和善,要是娶了個厲害的兒媳婦進門,老了老了的,怕是日子不好過。
所以雖說是喜事,但老太太一直唉聲歎氣,活計做的也不情願,逢人說起來,也是搖頭,心裏不順當。
“娘,那我二姑啥意思呢?”
“都談婚論嫁了,訂親的日子也定了,還能有啥意思?”
“娘,你見過和我祥瑞表哥訂親的姐姐嗎?怎麽樣?”雖說她對趙老太太所說的麵相,那個什麽,哦,看著像是個厲害的之類的拿不準,半信半疑,但是她對老太太識人這方麵,還是挺相信,“真的看著像是個厲害的?”
“我哪知道。”她娘笑,“祥瑞相門戶的那幾天我沒趕上,和姑娘家沒照過麵。”
“哦,”她點頭,“我小姑和我大娘肯定看到過,娘,她們怎麽說?”
“你呀你,”她娘點了點她額頭,笑著繼續說,“一個姑娘家,也老大不小了,咋這麽好打聽事呢。”
“娘去串門的時候,念叨過。”
“都這個點了,就是真不好,也不能說了。”她娘喝口茶水,繼續說,“何況都說看著人家姑娘挺文靜,聽說還挺能幹,和姑娘的村子人也早就打聽了,就是一家子姑娘多,這個是老大,伺候一家老小的。”
“模樣挺好,雖說操勞,倒也不瘦,還白淨。”
“再說,你小姑和你大娘也是相門戶見過一麵,都是看個大概。人長的周正,看著性子穩妥的,家裏打聽清楚了,兩個孩子要是也都對眼,這事就成的差不多了。”
她娘最後加的這句‘兩個孩子看的也都對眼’,她也就聽出個差不多了。
祥瑞是從小讓那邊老太太慣出來的脾氣,很是任性,認準了的,不管對錯,是一般不好改的。雖說家裏這幾年有改善,讀聖賢書,先生也管教。還有二姑,也一直都囑咐和教養。但就和老太太說的,二姑脾氣太好,性子也和善,不爭記,幾年下來祥瑞也摸透了。
所以在成親這件事上,若是祥瑞拿定了主意,二姑是隻有答應的份。
“日子終究還是自己過的,”她娘琢磨了一會,說出了這麽一句,沒頭沒尾的。過了好一會,才又接著說,“你二姑就是能忍,以前過日子是,現在自己當家了,還是。”
“舍不得幾個孩子受委屈,唯恐以後自己過得難了,也是想法的要順著孩子的意。”
家裏她們娘倆正說著,狗叫的厲害,透過窗,家裏來人了,又是車又是馬的,鬧哄哄的,看樣子還挺多。
“老四?!”她娘剛到門口,就驚呼出聲,“大花!玉林!”
“你們咋回來了?!算日子不是還有幾天呢嗎?!”
果然,大花、玉林還有大花爹正在當院,趕著輛馬車,她爹也從作坊裏出來,走到大門口了,正迎幾人進來。
“李叔李嬸說我從小沒爹娘,不用等三天回門,府城成親拜過堂之後,就趕車回來了。”
玉林和大花上來就給她紅包,還有喜糖,一人一個。兩人還都有些靦腆,不好意思,畢竟是新郎官和新媳婦。特別是大花,紅著臉把紅包和喜糖遞過來,她一邊接過來一邊看著她就笑嘻嘻的笑,弄得大花很是不好意思,小跑著湊到她娘跟前,低著頭聽大家說話。
玉林這次來可是帶了不少東西,光信就有好幾封,有於景給她和家裏的,還有梁時行和田明讓給家裏和先生給寫了一封,不但這,還有給小小和二小的書信,兩個都有寫,也是巧的了。
車上還有幾個包裹和大大小小六七個箱子,箱子裏裝的是書卷,說是田明讓稍過來的。
“田公子有交代,說是知道先生要蓋個藏書閣。”玉林一板一眼的學話,“說是他從田家的幾個書鋪子裏先挑出來了這幾箱子,讓先生先湊合著,以後再慢慢挑,得空再運過來。”
說是湊合著,單就田明讓之前帶的那些書,那本不是難得的,想來這些也是錯不了,可見對這藏書閣也是上心。
“這裏還有梁公子讓帶的東西,”玉林又把包裹打開,“這些是上好的硯台、墨、毛筆,梁公子說他藏書少,比不得田家,就收了這些筆墨紙硯,送過來。”
她湊過去一看,好家夥,可真多啊。
墨有二十來塊,看著就是上好的,還有硯台,也是二十多方,毛筆更別提,大大小小的能有百八十個。
“還有公子的,”玉林說完,高興勁就來了,“我們公子可是費了好大勁呢。”
說著,把個別致的小包裹打開,露出裏麵暗紅色的小箱子,沒想到還上了鎖。玉林從懷裏掏出把小要是,小心的把箱子打開,拿出來的又是個箱子。
大家很是都好奇,就連大花和大花爹,也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唯恐錯過什麽重要的東西。
玉林小小的繼續找了鑰匙,開開裏麵的小巷子,呼了口氣,打開:是個印章。印章很是小巧,是由一塊上好的玉石雕刻而成,很是通透。
“這塊玉石公子三年前就得了,很是難得。公子也一直想找個能工巧匠給雕刻一下,但一直沒遇到和心意的,就一直打聽著。”
“好巧不巧,前陣子我陪先生去京城,打聽出咱最有名的纂刻師傅也在京城遊逛。”
“我和公子拜訪好幾次呢,才讓家童開門放我和公子進來,知道我們是找他來刻私章,師傅就一直閉門不出,說是不刻了。”
“然後我和公子每天都過去,公子沒空,就打發我去門前守著。”
“在京城的一個來月,我就守了一個來月,最後就放我們進去了。”
“說明情況之後,就有了這枚私章。”
“給先生的,”玉林又加了一句,“我家公子之說了先生名諱和別號,還說了先生的為人,剩下的就都由著師傅纂刻。”
“然後正好,大半年工夫了,前陣子京城小徒弟過來府城,給帶來過來,私章刻好了。”
“公子就讓我給捎給先生,好個叮囑我呢,讓我小心小心。”
別看玉林已經成家,府城還立了業,但是在家裏人跟前,說話辦事還妥妥的小孩子,嘻嘻笑,隻偶爾和大花對上眼了,才會來馬紅著臉,磕磕巴巴的有些接不上話。
“玉林哥,”大家都沉浸在看私章的氣氛裏,她說了一句,“我小舅說這個是給先生的,但是眼下先生也沒再跟前,你都把這個拿出來了呢?”
“不,不,”說完,她自覺哪裏不對,笑著搖頭,“我說的不對,要叫姐夫,姐夫。”
把玉林說的是一愣一愣的,一來是想起來先生還沒下來,他已經把私章給查封了;二來是她這聲‘姐夫’叫的他更是慌。一邊紅了臉,一邊要火急火燎的把箱子鎖好,兩手還有些不穩。
“玉林你放著,我來吧,我來吧。”她娘笑著把玉林手上的活計接過去,轉悠又笑著對她說,“你呀你,打趣也不看看是啥時候,剛你玉林姐夫不是說這東西金貴著嗎,咋這個檔口說呢。”
“要是一個不小心給磕著碰著了,那可咋好。”
她娘都沒注意到自己剛也說了要她管玉林叫姐夫,所以話一說完,大花和玉林兩個更是頭都低著不敢看人,臉都紅到脖子下了。大家就笑,她爹和張老四在炕稍喝水,話都聽著,也是笑了幾聲。
她娘也反應過來了,好笑的搖搖頭,又繼續把箱子都鎖好,很是謹慎。
“還,還,還有,這些,”因為這一鬧騰,玉林說話就有些磕巴了,聲音也小了很多,“是,我家公子讓捎回來的,一些布料之類。”
東西都弄完,她爹他們在說話喝茶水,她娘拉著大花去了她屋子,“都還習慣嗎?”
大花紅著臉點頭,嗯了一聲。
“那就好,那就好,家裏都惦記著,瑤瑤三天兩頭的就讓你秦大哥稍口信問問,問你回沒回。”
“二娘,都挺好的。”
“挺好就好,挺好就好。”她娘拉著大花的手,“玉林穩妥,能托付終身。玉林那孩子心思天生就純良,你看家境不好,從小也受了那麽多苦,還樂嗬嗬的。”
“你呀,往後心思也看開,家裏外頭有事別憋在心裏,說出來,和玉林兩個好好商量著過。”
“還有李叔李嬸子,也都是實誠人,你心呀,放開些,這人呢,就更舒坦了。”
她娘知道大花從小受的苦,心裏藏事情,所以和她念叨了幾句,“二娘,我會的。”
“哎呀,咱娘倆別說這個了,說說別的。”她娘茬過話,“英子有喜了是不?”
英子有喜她是聽北苑大姑念叨的,說是從府城稍信回來的,日子還不長,剛有的。
“是的是的,”大花高興,紅著臉,點頭,“大花和我說了,胎還沒坐穩,正府城養著呢。”
大花說完,從懷裏掏出封信,是寫給她娘的,“二娘,這個英子姐讓我稍給二娘你的,英子姐說這封信她寫了好幾天呢,說是好長時間不動筆,字都不會寫了。”
她娘把信接過去,當下就拆開看了。
報了平安,說了說成親之後府城的一些情況,還說了些府城的家常裏短和她娘。最後臨了,又加了一句,想來是新加的,說是自己有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