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二零章 家來的
知道他們來，門前早就站滿了人，多是看熱鬧，嘰嘰喳喳的說說笑笑，看到玉林前頭走，就遠處看個不停，交頭接耳的說著悄悄話。
張老四和大狗子二狗子也在門外站著，還有村子裏幾個長輩，跟著一起迎人。
都是來看玉林的，一看前頭的小夥打扮起來也是玉樹臨風，加上玉林場麵話也會說，外人跟前是一點都不怯場，剛一到大狗子家門口，玉林就已經笑嘻嘻的和看熱鬧的人熟絡的聊過了幾句。
還沒等她到跟前，大奶奶屋裏聽到動靜，知道人到了，領著大花也從院子裏出來，把她們這些女客迎了進去。跟著一起來的還有西苑張家的幾個媳婦婆子，也都樂嗬嗬的一道說笑著屋裏來。
她一邊走著一邊回頭四下張望，她爹和玉林這些男人們還在外頭說話見禮。自從大狗子中了秀才之後，張家算是起來了，十裏八村有名望的人家，也都聯絡起來，混個臉熟。
大狗子變化也不少，有些日子沒見著了，遠遠看著，個子好像一下子躥出來的，高了不少，身段很是修長，而且言行舉止既有讀書人的儒雅，同時也有他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成熟。
好似是感受到她的眼光一般，她剛往那邊看了一眼，三秒鍾還沒到，大狗子就猛的轉過頭來，和她對眼了。
她咧嘴惡作劇似的笑了笑，就看大狗子先是一愣，然後含蓄的也是一笑。
這下換成她愣住了。按說她和大花、大狗子、二狗子來往是不少的，特別是前幾年，大花還在家的時候，差不多每天都能見著。隻這幾年大了加上也忙，走動的少了些。印象中大狗子笑的不多，平日裏也是不苟言笑很是深沉的樣子，這回竟然還回了她一個微笑，可不得驚著她了。
本來她笑是要嚇他的，沒成想，倒是讓大狗子把她給嚇著了。
正有些發愣，還沒反應過來，大花說話聲把她給拉回來了。
“小姨，丫丫，”大花見著她和於瑤最是高興，屋裏和大家都打過招呼之後，就顛顛的拉著她倆的手，很是親熱，“你們可來了，我家來之後就想過去看呢，我奶說上院有人，不讓我去。”
“這下好了，可見著了，可見著了。”挺大的姑娘了，屋子裏人還多，大花一個不注意，拉著她倆的手高興的還蹦躂起來了，等意識到，看屋子裏的人都笑著看她，還有些不好意思，臉本來就紅彤彤的，這會更是紅了。
大家就笑了起來，惹得大花更是羞的不行。
大奶奶炕裏做著，李嬸子和她娘坐在大奶奶兩邊，說著話。炕裏炕外站著坐著也有好些人，她四下正撒摸屋子裏外，就見大花娘穿戴整齊的端著茶水，笑模樣，屋裏來了。
“喝茶喝茶。”
她娘趕忙下地，要把人給拉到炕上坐著，屋子裏其他幾個媳婦婆子也跟著勸，但大花娘硬是不上來。
“就讓我忙活忙活吧，這兩天身子骨比往常好多了，能下地，還能幫著幹點活計，就讓我忙忙，讓我忙忙。”
“你這病剛好了些，可折騰不得，好生養著才是道理。”
“大日子，今兒大日子，我這個當娘的也躺不住，下地端茶送水心裏舒坦，舒坦。”
大花娘看著是精神不少，雖說還是清瘦，但是看說話做事，可比人們口中說的病怏子差的遠了，就單單這麽看，真真的沒的啥大毛病。
大花娘還要拿茶壺倒水，她話眼見手快的把茶壺接過去，“娘，我來吧。”
“唉，唉，”大花娘一聽大花叫娘，眼眶立馬就紅了，看著大花不說話，一直盯著她倒茶水，然後一個個的分派了人，還看個不停，“娘來，娘來。”
茶壺的水倒完，大花娘接過去就要去蓄水，大花攔著，“娘，你炕上坐著，陪李嬸子和我二娘說個話。”
說完，大花架著她娘的胳膊，用了點力，地上站著的幾個媳婦也幫忙，一下就把大花娘給拉到了炕上，她娘和李嬸子炕上又把人給拉過去，挨著坐著。
大奶奶從頭到尾都沒說一句話，看了兩眼，接過茶水之後就一眼都不看的喝茶水，但是有一句沒一句的還是和李嬸子說著話。
大花娘炕上坐的也不踏實，一直小心翼翼的看著看那，話也不敢多說，問一句說一句，多數時候都是很扭捏的幹坐著，手裏抓著好幾個粒瓜子，但是一直沒吃，隻一個勁的拿在手裏攥著，可見是緊張的。
她看在眼裏，心裏也是為大花娘覺得悲哀，真是一失足，再後悔都是隔著鴻溝的。老了老了的，坐下一身病不說，這會兒子出息、姑娘有能耐，離開了那麽些年，也是親近不起來了。
她們在西屋，男客在東屋，大狗子和他爹陪著說話，因為大奶奶年紀大、大花娘身子也不好，大花屋裏說了幾句話，就和幾個嬸子一起去外屋張羅飯菜，隔空偶爾屋裏來，跟她和於瑤說上幾句。
她和於瑤要下地幫忙，大奶奶是說啥都不讓，就連去外屋要和於瑤說上幾句，大奶奶也攔著，說是要說話，就讓大花屋裏來，她們可不能去外屋。
沒法，隻能屋裏聽著。
玉林見過大花爹之後，東屋又說了好長時間的話，最後大花爹領著玉林，跟著大狗子還有二狗子，西屋來了，說是要見見老太太。
“大奶奶，”玉林上來行禮，一邊行禮一邊喚人，和她的叫法一樣，叫大奶奶，轉頭叫她花娘，“嬸子。”
“哎，哎，”大奶奶高興的，以前就聽了不少玉林的好話，這會見著真人了，看著是比說的還好呢，可不歡喜，樂嗬嗬的拉著玉林的手，打量個不停，還一個勁的說著，“好孩子，好孩子。”
大花娘也怯生生的打量了玉林好幾眼，但不敢多看，隻偷偷的。
玉林在西屋並沒有多待，和大家打過招呼之後就算是見過了，說了幾句家常，就又跟著大狗子他們回了東屋。二狗子今兒也是有模有樣的，穿戴很是整齊，新衣裳，一副小大人的模樣，偶爾還學樣一般的從頭到尾的打量玉林，小腦袋瓜也不知道尋思的啥。
模模糊糊、懵懵懂懂的怕是也知道，這以後是要叫姐夫，往後大花是要跟他一起過日子的，所以二狗子每次打量完玉林之後並不是很開心。
同村住著，過來陪客的都是相熟。加上李嬸子之前也來過一次，見過麵，很能聊的來。和玉林也見過麵了，大家都滿意，所以更是有說不完的話，別提有多高興了。
來到古代她也算見過好幾戶成家了，要說成家難也難，但是容易倒也是容易的。比如眼下大花和玉林，算下來還是真的不難。兩人情投意合，門戶也當對，大花一家對玉林也是好個打聽，肯定權衡過，兩家難處都有，但能接受和願意共同承擔，這就成了。
大花雖說害羞，但也歡喜，那打心底裏散發出來的高興勁，明顯就能感受得到。
除了大家家裏叫的客，來看熱鬧的也挺多，大花一家也好客，好個讓，看熱鬧的也有不少留飯的。人多，一共放了好六張桌子才做的開。飯菜是大花張羅的，別說，這麽些年廚藝倒是見長，弄的十多個菜，個個都和她口味，很有李嬸子做菜的味道，想來在府城跟著李嬸子學了不少。
飯菜好吃，加上她一早折騰的也沒吃多少，一個沒收住，中午就光顧著吃了。
吃過飯，兩家人開始說正事了，看熱鬧的和過來陪客的，該散去就散去了。
她還算是孩子，這種場合有些話是不中聽的，不但她，大狗子二狗子兩個也攆了出來。大花肯定是不屋裏待著的，這會早就外屋收拾這收拾那的，一點都不好奇。
她和大狗子二狗子從屋裏出來，腳前腳後，看外屋大花收拾的熱火朝天，早就收拾好了，大花還是擦拭個不停，幹幹淨淨的地，大花放下抹布就拿起笤帚，又細致的再掃，一刻都不得閑。
“大花姐，你快歇歇，歇歇，外屋早就收拾好了。”她笑，拉過大花，又把她手中的笤帚給拽下來，順手遞給跟著過來的大狗子，“緊張了是不？緊張了是不？”
她笑嘻嘻的打趣，兩手攀著大花胳膊，又是拉又是拽的，一直把她給推到西屋。
二狗子也顛顛的過來湊熱鬧，大人都在東屋說事情，能鬧騰的也就這麽一會。大狗子沒進屋，隻在西屋門外站著，開著門，他就站著往屋裏看，臉上有笑意，但是卻努力的要板著臉。
“姐，姐，你要和玉林哥哥成親嗎？”
終於逮到機會問話了，二狗子問出了困惑他已久的問題，帶著疑惑，脆生生的問大花。
“別亂說，沒有的事兒。”大花聽了，臉更紅了，捏了捏二狗子的臉蛋，強忍著，一板一眼的假裝很是嚴肅，“這些你聽誰的？”
二狗子想了想，搖搖頭，很是認真的看著大花，“姐姐，我猜的。”
“狗蛋他姐就是，也是這麽嫁給旺財的。”二狗子很是認真的說起了自己的推理過程，有聲有色的，喳喳呼呼的還比劃個不停，“先是一群人過來吃飯，吃了好幾頓，也帶了好多東西。”
“我都看著了，狗蛋也給我說了。”
“然後就是大家都高興，狗蛋她爹娘都是樂嗬嗬的，狗蛋還說，他姐話少，不說話，臉還一直紅紅的。”
“就和姐姐你的一樣，恩，一樣樣的，紅的，看，就這樣。”二狗子指著大花的臉，被大花羞的給打掉了，也不氣餒，接著說，“然後狗蛋說，過了半年多，家裏來了轎子抬人，就把他姐給抬到他姐夫家去了。”
說到這，二狗子蔫了，小模樣很是讓人心疼，低著頭，擺弄著兩隻小手，搓著衣裳。她和大花趕忙要安慰，還沒等說話呢，二狗子又抬起頭，兩眼有淚花，強忍著不讓留下來，“姐姐，你真的要和玉林哥哥成親嗎？”
大花一時不知如何是好，說是也不是，說不是也不是，愣在那裏，蹲下來，拉著二狗子的手，很是心疼。
她看在眼裏，生怕大花為了安慰二狗子一時說出個不字，搶在大花前頭，她也蹲下來，對二狗子咧嘴一笑，“文真，你告訴丫丫姐，你想你大花姐和你玉林哥哥成親嗎？”
二狗子眼裏的累已經蓄滿了眼眶，一個眨眼就會留下來，大花邊上掏出手絹，給二狗子把淚水試去。
二狗子沒想好，不說話，隻瞪著大眼睛看著，好像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也是，二狗子眼下想的肯定是自家姐姐要和別人成親，然後還知道成親之後不在家和他一起過日子了。小小的人準是一想到這，就傷心的不行，沒有接著想下去的心思了。更是沒有想到他樂意不樂意，這下她問了，二狗子倒也真的好好琢磨起了這個問題。
“丫丫姐給你說說好不好？”她看二狗子一時半會也想不明白，就小聲的拉過他，問道。
二狗子點頭，用大花的手絹又自顧抹了抹眼淚，強忍著不哭，聽她說。
“文真，你是不是怕大花姐要是成親了，和狗蛋姐姐一樣，不家裏來了？”
要說沒有安全感，二狗子最是的，大花娘跟人走的時候，他最小，大花一手帶大的，這會大了些，知道事情了，聽說大花跟人成親也不回來，心裏肯定是不好接受的。
二狗子淚眼婆娑的看著大花，轉頭還望了望大狗子，回頭才很是認真的對她點點頭，嗯了一聲。
“要是大花姐和玉林哥哥成親之後，還會經常家來的，而且府城你在府城也有個家，往後過去府城，就能一直和大花姐住一塊，你說好不好？”
“真的？”
大花看二狗子很是心疼，不知不覺眼眶也濕了，拉過二狗子，摸了抹他的頭，有些哭腔，但是笑著回二狗子，“姐姐不管到哪都會家來的，你瞎擔心啥，不好好跟著先生讀書，淨擔心些沒用的。”
說完，還不忘用手拍了拍二狗子的小腦袋，知道是沒有的事，二狗子一下就精神了，笑嘻嘻的又是蹦又是跳，“家來的，家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