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蕭老夫人長滿皺紋的臉上露出了慈愛的笑意，“瞧著挽挽這般有底氣的模樣，祖母也就放心了。”


  從蕭府至東宮用了不少時間，她也從兩位女官口中得知，自家孫女兒如今是被太子殿下放在心尖兒上疼愛，一應物件就沒有缺的，太子還著意添了許多，連住的宮殿都是太子親賜的蒹葭宮，比起太子妃來也是少不了多少。


  “從前隻在心中與祖母說，隻怕祖母心中總是放心不下的，如今親眼見了可該放心了。”她挽著蕭老夫人，“祖母，我帶您四處瞧瞧。”


  “好好好，”蕭老夫人輕拍她的手，臉上盡是笑意，“坐也坐了好些時候了，活動活動最是不錯了。”


  她攙著她正殿裏走，“祖母留心門檻。”正殿的門檻是最高的，她又是三品良娣，住的宮殿裏頭門檻自然就更高了些。


  蕭老夫人身邊的大姑姑苑秀忙上前，隨著蕭凝挽一道攙著蕭老夫人進殿。


  蒹葭宮大得緊，前邊就有正殿，東西偏殿，後邊兒還有一個後殿配上東西偏殿，最後還有一個後罩房，若全看一番，定是累得不行，因此蕭凝挽隻領著蕭老夫人瞧了前邊兒她常活動的正殿與偏殿。


  正殿裏邊有內殿，內殿再往裏便是平日裏蕭凝挽就寢的內室。


  蕭老夫人一一看了，含笑頷首道：“之前聽那兩位女官說你過得好，受寵，祖母總是不大信，以為她們撿著好聽的說，如今祖母可算是真真放心了。”


  蕭老夫人雖不是七姓五望人家的姑娘，卻也家境殷實，家族底蘊也是不差，與河東那邊的大家士族沾親帶故的，大世麵也是見過的，她隻需略略看一眼，便也知曉蒹葭宮的物件都不是俗物。


  可她看著看著，便不覺眼眶濕潤了。


  “祖母這是怎麽了？”她忙取出雪緞帕子給蕭老夫人輕拭眼角。


  老夫人拉住她的手，有些哽咽，“挽挽，祖母瞧著，太子殿下如今是真疼你，可你必也是吃了不少苦，祖母心疼啊。”


  東宮中如今便有七八位小主子，沒有幾個是出身簡單的。


  孫女兒父母走得早，蕭家空有士族大家的名聲，在朝堂上卻也說不上什麽話，唯有蕭柟，如今也是戍邊在外，哪裏能和那些權貴大臣相比，孫女兒能得這番造化，必定也受了好些委屈。


  蕭凝挽忙扶她在內殿的軟塌上坐下，“祖母，孫女兒不曾受委屈，太子殿下待我一直很好。”


  “你這丫頭，隨了你娘，什麽事都自己扛著，要強得緊。”蕭老夫人是真怕她受了委屈，卻跟誰都不說，自個兒埋在心裏，自個兒哭。


  蕭凝挽親親熱熱坐在她身旁，“祖母還不信我嗎？再者，祖母不也說了，孫女兒隨了娘親，哪兒能受委屈啊。”


  蕭老夫人眯了眯眼，想著從前鄭盈的模樣，也不禁展露笑顏。


  大家士族的女兒從來都是肆意的，當年的鄭盈才貌雙絕，出身更是一等一的尊貴，滎陽鄭家的女兒，那是百家相求。


  當年的蕭長清亦是長相俊美不凡，滿腹經綸，這才將五姓七望的男子都給比了下去，成功抱得美人歸，才子配佳人，蕭鄭聯姻是為美談。


  可若按士族族譜細細算來，鄭盈算是低嫁了，也是蕭家早早看清形勢，先一步入了朝堂，叫鄭家高看一眼。


  “你母親乃是真正兒的士族貴女。”哪怕鄭盈已經逝去好些年，蕭老夫人每每想起還是會為有這樣的兒媳而自豪。


  “母親是，祖母與我亦是，士族貴女哪兒能受人欺負。”作為士族之人，即便士族漸有落寞，士族之人的驕傲也是刻在骨子裏的。


  蕭老夫人頷首。


  “祖母不盼你能走得多高多遠，隻盼著你過得快活，長長久久的快活。”這話是一個祖母對孫女兒最大的期盼，活得或快，活得長久。


  “天地不仁，”蕭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瞳孔有些換散，“以萬物為芻狗。”


  都說婆媳關係乃是千古一大難事，但蕭老夫人與鄭盈卻相處極好，兩人都是士族貴女，有著同樣的驕傲，因此更能知曉彼此在意什麽，相處起來便很是輕鬆，好似真真的母女。


  這麽些年了，蕭老夫人想到她，總是慨歎，天妒紅顏。


  還有她的長清，夫妻倆年紀輕輕便去了，徒留兩兄妹與她一個老太婆，天公著實太過薄情，要叫他們蕭家二房受此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