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前世今生

  崔紫菱原本隻是懶得與那些千金傻乎乎地看魚，便自個兒領著婢女在一旁，眼看著千金們竟然很沒教養地動起手來，她心裏鄙夷，但不影響她看熱鬧。


  她正瞧著，卻不料幾人動著手就往這邊來了，雖然蕭凝挽還在前邊擋著，但她還是怕傷到自己，故而往後退了些，可她有位婢女卻沒來得及退，生生被撲過來的婢女給推了一把，涼亭邊上雖有圍欄，但為了模樣好看，隻堪堪到了膝蓋，崔紫菱的貼身婢女便被推入了寒泉中。


  “有人掉進寒泉裏了。”有人急急出聲，下一秒，便見蕭凝挽身邊的何婆子縱身跳進了寒泉中。


  乍一聽這話，又見是蕭凝挽身邊的人急忙跳進了湖裏，蕭凝玥以為得手了，心下一喜，可還是滿臉大驚道，“什麽？快救人，快救人啊！”


  眾千金也不敢再爭吵，紛紛往湖裏看去，隻見落水的似是崔家的婢女，一時間蕭凝玥似是自己被推下了寒泉，心涼透了，抬頭一看，蕭凝挽正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蕭凝玥還未反應過來，崔紫菱一個巴掌便給她甩在了臉上。


  “賤人，你的婢女方才險些將我推了我下去！”


  蕭凝玥何時被人打過，此時也顧不得蕭凝挽沒有被推下寒泉了，惱羞成怒便回扇了崔紫菱一巴掌，這下可不得了，崔紫菱立馬氣憤回擊。


  兩位高門貴女動起手來也是不遑多讓，身邊的婢女攔也攔不住，幾番扭打之下，兩人雙雙墜入寒泉中，順帶還捎帶了蕭凝玥的一個小婢女，這下可真是扯平了。


  習水的一些婢女紛紛在主子的指令下跳進湖裏救人，隻是兩位貴女終究被寒泉水凍得傷了身子，此後，兩人如何常年湯藥入腸便是後話了。


  事態發展得頗有些驚人，蕭凝挽驚得目瞪口呆，又有些好笑。


  前世讓她耿耿於懷了多年的落水一事，今生如此輕易就避了過去，甚至，她還未有所行動，未對蕭凝玥出手……


  四月的陽光已很刺目，周圍眾人驚嚷喧鬧，她站在涼亭邊上，稍一抬頭，明燦亮眼的光便傾進眼裏，再低頭時，周邊的景象被抹上了一層昏暗，目光所及處還有目視焦陽後的斑斑點點幻影，叫人分不清真假。


  今日的蕭凝挽格外的安靜，其實平時她也不太愛說話，但總是微微笑著，蓮禾講些趣事兒時，她眉眼彎彎，可如今，她端端正正坐在馬車裏，依舊是來時那番模樣，可她臉上沒有一絲笑，生生叫人察覺出幾分疏離來。


  三人麵麵相覷，平素停不住嘴說話的蓮禾這時亦安靜下來，好不容易捱到到了王府，槿禾笑著迎出來，她隻說了一句，“我乏了”，便徑自走向內屋。


  ……


  槿禾叫人備了熱水，蕭凝挽泡在浴湯裏，便叫幾人都出去，自己靜靜坐在浴斛裏。


  泡湯浴大約是最讓人舒心的了，她放鬆了思緒，閉目養神，可那些已過經年的舊憶如泉湧般浮上心間……


  那年聖旨突然降下後沒多久，頂級士族蘭陵蕭家嫡女進了王府做了一個側室，新婚當夜獨守空房。


  她那時及笄沒多久，雖是受人稱道的蕭家才女、士族貴女，可她終究還是個十五歲的姑娘，王府眾人對她議論紛紛她如何不知，聽在心裏卻隻能受著，沈司正讓她處理澆花婢女一事時，她隻以為沈司正是皇後派來監視她的，處置婢女便很不妥當，未與她過多交涉，自然也不會有沈司正在齊王麵前為她說話。


  前世四月初八，齊王並未去蕭家接她，次日晚上，離府整整一天的他也沒有去菱露院，她是婚後的第三天才看到齊王，可他隻是與她說了寥寥幾語便離開了，或許前世今生他做的相似的一件事便是遣元昇送禮物去蕭家，接送她歸寧，給足了她麵子。


  她還未高興多久，便被蕭凝玥設計落入了寒泉，雖已是四月了，可那寒泉的水冰得刺骨，那之後，她便湯藥不離身，每到換季寒冬，更是痛得死去活來，直至現在，她仍能回想起那日被漫天的水包圍的感覺，那些植入心底的恐慌與無助伴隨了她許多年的歲月，每每想來她都不由一身冷汗。


  可現在，她雖避過了那場對她而言堪稱毀滅性的災難，她卻似乎高興不起來。


  她不知道未來還有多少變數，就像今日一樣，她恨透了蕭凝玥，也知道她和前世一樣在計算著她，她原本給了她機會，想著她若不如前世一樣害她，她就不找她尋仇了，畢竟她重新活了過來，她甚至都不知道蕭凝玥是否如前世一樣壞，她原本打算就過好自己的日子了，可蕭凝玥還是算計她。


  她都做好了反擊的準備了，她甚至叫蓮禾找來了何婆子，可是，隻是微微側了個身，前世與今生便一下子界限分明了。


  這樣未知的事情還有多少？齊王也與前世不同了，他還會如前世一樣坐上皇位嗎？哥哥是否會再度做武官上戰場？


  有幸回到年少時，今生可以不再纏綿病榻，她原本歡欣萬分，她盼著改變自己的處境遭遇，但如今，許多事與前世不一樣了，她卻有了些許恐慌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