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之章（一百一十六）污穢
魯克愣住了，眼中的狂熱隨之褪去，挨了德萊爾的打，還有訓斥，讓他冷靜了下來，他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多麼愚蠢，多麼低級的錯誤——光元素和暗元素，是所有魔法元素中，排斥反應最為劇烈的一對，這是所有接觸過魔法的存在，都知道的常識。可是他為了擊敗聖•約翰，竟然昏了頭腦，將所有的常識都拋之腦後，要不是有德萊爾及時阻止，後果無法想象。
魯克軟遢遢地坐在地上，沒有再爬起來，他低下頭，不敢面對德萊爾的目光。
德萊爾倒是沒有再責備魯克的意思，平靜地說道：「你休息一下吧！讓腦子好好冷靜冷靜，我來會會這個聖•約翰，那位大人傳說中的人類教子！」
魯克沒有吱聲，默默地站起來，朝遠處自己那頭，挨著陣地圍牆休息的坐騎走去。
魯克離開，德萊爾回過身來，腳下亮起一個詭異的血紅色魔法陣，將他整個包裹進血紅色的光芒中。不到一秒，光芒消失，德萊爾身上的「帝國」士兵的鎧甲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血紅色的鎧甲。
鎧甲的肩部，是一對高展的蝠翼，胸口則是一個猙獰、有些畸形的龍頭，這個龍頭最滲人的地方是它的眼睛。不同於常見的龍族雙眼，這個龍頭只在鼻樑正上方，長了一隻眼白布滿凸起血管的，有點像人類的大眼，而且，這隻眼睛還是活的！時不時地會轉動一下。
血紅色的鎧甲包裹了德萊爾的全身，只有他的腦袋還能看到一小部分，透過這一小部分，能夠看到德萊爾的鱗片，是幾乎和鎧甲完全融合成一體的血紅色。
「重新自我介紹一下，德萊爾，『帝國』將軍！」德萊爾丟掉手中的長槍，一雙沒有眼球，只有一片漆黑的菱形眼睛，緊緊盯著聖•約翰。
「你的身上，有吸血鬼的味道！」聖•約翰眉頭緊皺，聲音里充滿了厭惡，過去，他是教廷的驅魔人，吸血鬼一類的傢伙，一直都是他最大的敵人，對黑暗生物的厭惡，早已根植在了聖•約翰的心裡，他萬萬想不到，在和「帝國」的戰爭中，會遇到這樣的存在。
但在厭惡之餘，聖•約翰還感覺到，德萊爾身上的氣息，又和以往他遇到過的吸血鬼，以及蝙蝠類能力的「清醒者」，有些細微的不同，「難道，你是吸血鬼和龍的混血種？」
「吸血鬼？哈哈哈！」德萊爾大笑起來，「根據我掌握的情報，你是教廷的驅魔人吧？難怪會想到吸血鬼，可惜，我並不是！吸血鬼那種低級的存在，怎麼能和我相提並論？更何況你口中低賤的混血種！」
「不是混血種？你到底是什麼東西？」聖•約翰一口吸完的最後一小截雪茄，將煙蒂扔在地上，用腳碾了碾，一柄長槍指向德萊爾，冷冷地問道。如果說，魯克是他必須擊敗的敵人和對手，那麼，德萊爾就是他必須凈化和消除掉的污穢！
「東西？區區人類，竟敢這麼和我說話？」德萊爾莫名地暴怒，本就猙獰的面孔，更加地扭曲了，他的雙手往兩側一甩，手腕處鎧甲的外側，各彈出了一片呈弧形的，冷到發亮的刀刃，「人類！我不管你是誰的教子，今天，我要殺了你！」
聖•約翰輕蔑地笑了笑，「殺我？你是不是忘了，我擅長的聖光魔法，正是你這類污穢之物的剋星！今日，我便要以主的名義！凈化你！」
德萊爾道：「剋星？笑話！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幾斤幾兩再說吧！縱使是光明，也不總是能夠驅逐掉黑暗的！」
「我相信，即便如此，用不了多久，光明一樣會亮起！並將黑暗徹底驅散！」聖•約翰的鎧甲上亮起淡淡的金色光芒，神聖的氣息覆蓋了他的全身，不潔之物、「帝國」統帥無論哪個身份，德萊爾都值得他全力一戰。
「天真！」德萊爾十分不屑地吐出這個詞，接著便化作一道血紅色的流星，瞬間飛到聖•約翰跟前，雙手極速地揮舞，兩片刀刃像一道道電光，接連不斷地打在聖•約翰的胸口的鎧甲上。
德萊爾的攻擊，雖然沒有帶給聖•約翰太多傷害，但快速的持續攻擊，卻嚴重干擾了聖•約翰的動作，而且，要是讓德萊爾一直持續不斷地打在同一處，聖•約翰也不敢保證鎧甲能不能承認的住。
「污穢之物！以主的名義！遠離我！神聖驅逐！」伴隨聖•約翰的高呼，他鎧甲上金色的光芒越來越明亮，直到兩、三秒后，光芒的亮度達到了頂峰，亮得令半徑十米範圍內的所有生物都睜不開眼。
沒有一絲聲音，光芒爆炸了，金色的光芒，像一圈圍牆，以聖•約翰為中心，向外擴散，聖•約翰跟前的德萊爾從光芒上感受到一股十分討厭，又難以抗拒的力量，將他一直推了出去。他用手腕處的刀刃抵住光牆，在光牆上切割著，想要破開這股力量，但光牆明明能推走德萊爾，卻又像是無形之物，德萊爾的刀刃切在上面，直接穿透了過去，就如同切在空氣中一樣。
一直被推到了數十米之外，光牆才漸漸黯淡、熄滅，推動自己的力量消失，德萊爾凝視著遠處的聖•約翰，陰鬱的臉上，漸漸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能讓德萊爾被推出數十米，還笑出來的，便是聖•約翰。
擺脫了緊貼自己的德萊爾，聖•約翰下意識地低頭檢查了一眼自己的鎧甲，發現鎧甲上多了幾道淺淺的刀痕，聖•約翰一下蒙了，他想不到，自己擔心的事成真了，身上這套在魯克巨斧下都不曾有丁點破損的神器鎧甲，居然真被德萊爾的刀刃割傷了。
「你的手腕上的刀刃，也是神器？」聖•約翰問道，在他的認知里，能傷到神器的，自然只有神器了。
「你說的，不完全對！你只要知道，你那件鎧甲，並不是無敵的，就行了！」德萊爾張開一雙血紅色，好似蝙蝠的翅膀，射向了聖•約翰，不就是數十米的距離嗎？對於擅長速度的德萊爾來說，算不了什麼。
現在不是細究德萊爾武器的時候，即使德萊爾的刀刃是神器，似乎也不能一刀破壞自己的鎧甲，擊敗德萊爾，才是重中之重！聖•約翰右手一翻，將手中的長槍，對準地面，狠狠地刺了下去，並高喊道：「以主之名！我賜予這片大地，聖潔的榮光！聖者領域！」
長槍在明亮、柔和的光芒中消失，聖•約翰腳下出現了一個金色的方形魔法陣，魔法陣一出現就以極快的速度擴張開，速度甚至超過了德萊爾，在德萊爾距離聖•約翰還有二十米左右時，便到達了德萊爾的下方，在德萊爾距離聖•約翰還有十米左右時，面積達到近百平米的魔法陣停止了擴張，魔法陣內的圖案和邊緣上，噴出了一米多高的金色光芒。
熾熱、無力、難以明說的不適感，跟著魔法陣噴出的金光，出現在了德萊爾的身上，極速飛行的德萊爾像一架失控的飛機，墜了下來，一頭扎在地面上，滑出數米，在距離聖•約翰僅僅五步之遙的地方停了下來。
聖•約翰縱身一躍，在半空中，左手改為反手持槍，一槍插到了下來，正中德萊爾所在的位置。沒有任何保留，聖•約翰用上了全部的氣力，長槍插下，像是引爆了一枚炸彈，塵土飛揚，金色的裂紋在地面上蔓延開，聖•約翰有信心，要是地上的德萊爾完全吃下這一槍，絕對夠他受的。
一抹血紅色在飛揚起的塵土中浮現，起先聖•約翰並沒有注意到，但血紅色越來越多，眨眼間就浸染了整團塵土，待到飛揚的塵土落回地面，血紅色依然像霧氣般，漂浮在聖•約翰周圍。聖•約翰伸出被聖光包裹，亮著金色光芒的手，掃了掃周圍血色的霧氣，霧氣如同受驚的魚群，一下子全部逃竄到遠離聖•約翰的地方。
「不要裝神弄鬼了！你以為霧化了，我便拿你沒轍了嗎？凈魔聖匣！」聖•約翰伸出手，對準遠處的那團血霧一抓，一個菱形的，半透明金色棺木憑空出現，將整團血霧關在了其中，接著，一個莊嚴的金色十字架出現在棺木之上。
聖潔的光芒在十字架上亮起，一下填滿了整個棺木，吞沒了棺木內的血霧，透過金色的聖光，隱約可以見到血霧在棺木內翻滾起來，形態也越來越凝實，很快變成了一團令人作嘔的，像是血肉混合的團塊，而後，這個團塊又飛速膨脹，直到擠滿了整個棺木。
「噗！」團塊爆炸了，大量噁心的猩紅色液體爆出，濺到了棺木上，蓋住了十字架的光芒，將棺木內的情形完全遮擋。
手中召喚出聖光構築的鋒利巨劍，聖•約翰謹慎地靠近棺木，但他剛來到棺木前，還來不及揮劍，一道銀白色的鋒銳便劃開棺木上的猩紅色液體，破開棺木，切向了聖•約翰。
儘管聖•約翰不相信他用一招就能搞定一名「帝國」將軍，也做好了一定的準備，可毫無徵兆的突然襲擊，還是打亂了聖•約翰的步調，聖•約翰只能倉促地將巨劍橫在面前去抵擋，並將巨劍向著塔盾進行變化，但棺木中劃出的那一道鋒芒，卻搶先一步，在巨劍才開始變化時，便攻了上來，並且十分聰明地切在了聖•約翰拿劍柄的右手手掌上。
聖•約翰也算得上是一名經驗豐富的戰士，對於疼痛的忍耐力相當不錯，一般的刀傷、槍傷，對他來說，和蚊子叮咬差不多，但這一回，聖•約翰卻沒能承受住手掌上的疼痛，不由得鬆開手中的巨劍，右手握拳貼在胸口，後退了數步。
其實，手掌上的傷，聖•約翰並沒有真的感覺到多疼，只是有一股冰涼的刺痛直達他的內心深處，在疼痛之餘，讓他覺得自己那火熱的心臟像是一下被丟進了極地的深海中，不僅冷，還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懼。至於恐懼的根源，聖•約翰說不清楚，究竟是那鋒銳的一擊附帶的效果，還是因為，這一擊破開了他手上的神器鎧甲，讓他打心裡產生了恐懼。
聖光在聖•約翰的右手上亮起，傷口的血止住了，卻還是有一道鮮紅的痕迹，聖•約翰意識到，擊傷他的不是普通的武器，他想到了德萊爾手腕上的刀刃，現在聖•約翰可以肯定，那對刀刃，一定也是神器！否則，不可能切開他的鎧甲，不可能造成他無法完全治癒的傷口。不過，傷口雖沒能完全治癒，可在聖光的撫慰下，聖•約翰的心暖和了，那一絲的恐懼也被完全驅散。
明亮的銀白色鋒芒再次出現，這一回不是一道，而是接連出現了數道鋒芒，將聖•約翰召喚出的金色棺木切割成了數塊。在逐漸消失的棺木碎片中，德萊爾完好無損地出現在聖•約翰跟前，散布著骨刺，披著鎧甲的尾巴一揮，抽打在聖•約翰身上。
剛施放魔法治療手掌傷口的聖•約翰，來不及做出應對，只等靠著自己身上神器鎧甲的保護，硬吃下德萊爾龍尾的一擊。
龍尾正中聖•約翰腹部，劇痛和壓迫，讓聖•約翰一陣作嘔，身體也被打飛出數米之外，摔在地上。
「滋味如何？一直依賴的神器被擊破，心裡不好受吧？」德萊爾悠閑地舞動著自己的尾巴，蹲下身子，摸了摸被魔法陣覆蓋，亮著金光的地面，「這應該是……初級領域？想不到，你一個非魔法次元的人類，能夠達到這種程度，竟然觸摸到了領域的邊緣，不得不說，那位大人就是那位大人，果然非常有眼光！你要是生在我們次元，那可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不！是天才才對！」
「按理說，能得到『帝國』將軍的稱讚，應該是一件高興的事。但是!」聖•約翰加重了語調，鄙夷地啐了一口唾沫到地上，「話從你這麼一個污穢不堪的東西嘴裡說出來，我只會覺得，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