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之章（九十）夢魘
「丫頭，不管你說的是不是有誇張的成分，我當年進入那個圈子也只是一個巧合而已，現在不過是一名普通的愛好者罷了。」「訪客」拿起一疊紙，仔細檢查了一遍，放在了樂譜架上，諸葛狐遠遠地看見紙上畫著工整的五線譜和音符，「先說好，我要彈新的曲目沒錯，但這也是作曲的一部分。待會彈奏到一半，我覺得有不好的地方，沒準會停下來修改，你們可別說我欺騙你們的感情。」
「怎麼會呢？能成為『訪客』大人新曲目的第一批聽眾，我們高興還來不及呢！『訪客』大人，快開始吧！」維琳娜迫不及待地催促道。
「看你這猴急樣，你的性格和你父親簡直如出一轍！」「訪客」無奈地說道，不過，她並沒有急於開始演奏，而是認真細緻地檢查了一遍鋼琴的狀態，又花費了一小段時間來調整音調，即使是諸葛狐這樣的外行人也能看出，「訪客」是真心喜歡鋼琴這個愛好。
鋼琴調整完畢，在眾人的期待中，「訪客」終於按下了第一個琴鍵，當琴聲響起的一剎那，諸葛狐愣住了，他終於完全相信了維琳娜的話，「訪客」的琴聲，繞過了他的耳朵，從他的每一寸皮膚，每一個毛孔滲透進了他的身體，直接傳達到了他的靈魂深處。
「怎麼回事？『訪客』大人身上明明沒有任何魔法波動啊！這琴聲是如何進入到我的靈魂深處的？」諸葛狐可不是什麼古典音樂的愛好者，更不懂得如何用靈魂去欣賞音樂，他想不明白，「訪客」是如何做到的。
「硬要說的話，只能說是，天賦了吧！」「天使」為眾人一一送上冷飲，「造物主給了姐姐大人一個用琴聲凝聚成的靈魂，可惜，造物主也給了姐姐大人太多其他的負擔，要是姐姐大人一心花在鋼琴上，她的成就，絕對能稱得上『神』了吧。」
看著「訪客」全神貫注地彈奏，不知為何，諸葛狐感到了一絲悲傷，儘管「訪客」口口聲聲說鋼琴只是她的一個無足輕重的愛好，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若不是在內心深處擁有一份熾熱，哪怕是以琴為魂，也不可能如此如此認真專註地對待演奏，更不可能創造出直達聽眾靈魂深處的旋律。
諸葛狐醉了，他忘記了一切，整個世界彷彿只剩下了那絕美的旋律，要不是「魔術師」提醒，他甚至都忘了自己「製冷」的任務。但眾人並沒有責怪諸葛狐，「訪客」那天然擁有魔力的旋律，對於在非魔法次元長大，魔法還處於剛入門水平的諸葛狐，有著更加深刻的影響，諸葛狐能在這旋律中還保留有一絲自己的意識，已經是很難得的事情了。
「要是讓『訪客』大人到戰場上演奏，不知會是一副什麼樣的情景？」諸葛狐突發奇想，嘴裡不由地說了出來。
「你不會想看到的。」「天使」似乎在回想什麼，「薔薇雖美，但在花瓣之下，可是擁有尖刺的。」
「天使」的話，諸葛狐並沒有多想，他也無暇去思考「天使」話中的意思，此刻的他才意識到，「魔術師」口中的鍛煉，不是想象中的那麼容易。光是要在「訪客」迷魂的旋律中保持清醒，就已經很費神了，加上還要控制咖啡館內的溫度，諸葛狐根本空不出腦子來想其他事。當「訪客」的旋律第一次停下，即使咖啡館內的溫度已經十分涼爽，但諸葛狐還是滿頭的大汗。
「如何？吃得消嗎？」「魔術師」替諸葛狐多拿了一杯冷飲。
諸葛狐一口喝光杯中的冷飲，點了點頭，「痛並快樂著，來吧！繼續！」
「你倒是想。」維琳娜悠閑地靠在沙發上，路羽遙趴在她的大腿上，進入了夢鄉，「你以為『訪客』大人停下來，是讓你休息的？」
「難道不是嗎？」諸葛狐反問道，「難道不是為了鍛煉我？」
「想得倒美！」維琳娜指著『訪客』，沒好氣地說道，「為了鍛煉你特地演奏？臭狐狸，不是我打擊你，是你把自己想得太重要嘍！」
諸葛狐困惑地順著維琳娜手指的方向看向「訪客」，只見「訪客」一手拿著一根黑色的鵝毛筆，停在樂譜上，一手在琴鍵上方有節奏地點著手指，臉上則是一副深思的表情。
維琳娜道：「你忘了？『訪客』大人的新曲目還沒最終完成呢！今天只是試奏而已，停下來可不是為了讓你休息，只是為了修改樂譜。不過，臭狐狸，你得有心理準備才行。」
「怎麼說？」諸葛狐問道。
維琳娜壞笑著說道：「『訪客』的目的是要修改新作的樂譜，所以，包括她自己在內，誰也不知道她在什麼時候會停下來，又要停多久。所以，臭狐狸，你的休息時間可是相當隨機的，你要做好心裡準備啊！可別精神力透支昏過去了才好。」
聽了維琳娜的話，諸葛狐並沒有露出苦惱的神情，反倒是來了精神，活動了一下身體，「高強度的鍛煉嗎？很好！正合我意！我不敢保證自己能堅持多久，但我會全力以赴的，堅持到我倒下為止！」
「我們期待著你的表現哦！」維琳娜說道，「訪客」的琴聲也隨之再次響起。
咖啡館二樓，李飛盤腿坐在自己的床上，他想盡量減少和黑薔薇家族成員碰面的次數，索性將自己關在房間里進行冥想。當然，近半個月的以我封閉，還是帶來了一些成果，雖說不是特別的出色，但李飛能明顯感受到自己的魔力有了增長，他現在最渴望的，是能再次翻看「訪客」手中的那本魔典，學習一些更加強大的魔法。
不過，李飛清楚，學習更強大的魔法不過是奢望罷了，自己對於黑薔薇家族的價值，僅剩下了炮灰，巴不得他趕緊掛掉的「訪客」，又怎麼會把那本珍貴的魔典再借給他學習呢？
「要不，去偷？」想法一出，李飛自己都笑了，且不說他不知道「訪客」將魔典放在哪，即使知道了，從「訪客」那裡偷東西？怕不是腦子壞掉嫌自己命長吧？
「只能再繼續提升魔力，試試能不能再掌握一點三足金烏的傳承魔法了。」「訪客」的魔典是暫時別想了，李飛唯有寄希望於三足金烏的傳承，畢竟，這是不需要外界輔助，只要魔力水平足夠，激發了血脈記憶，便能學會的東西。
一想到魔典和黑薔薇家族的事，李飛便心煩意亂起來，想再進行冥想，試了幾次，均以失敗告終。
「過分強求，只會起到反效果。」李飛還記得維琳娜教會他冥想時的忠告，又試了幾次，還是未能成功，李飛很乾脆地放棄了繼續冥想的打算，隨手抄起床頭柜上的一本雜誌，躺在床上，胡亂地翻看起來。
「都大半個月了，天天耗在這裡，咖啡館里的雜誌都快翻爛了。」李飛翻了幾頁，倍感無趣，又將雜誌丟回床頭柜上，正當他想著怎麼打發時間時，樓下傳來了美妙的琴聲，不用多想，李飛就知道是「訪客」的傑作，他曾聽過一次「訪客」的彈奏，在這間咖啡館里，除了「訪客」，沒有其他人能彈出如此的天籟。
「平時性格那麼糟糕，彈起琴來，卻是判若兩人，我們這位『訪客』大人，還真是有趣呢！」伴隨著琴聲，胡思亂想的李飛在不知不覺中睡了過去，但優美的琴聲，並沒有給李飛帶來一場美夢。
魔獸的咆哮，人群的呼喊，倒塌的建築和街道上熊熊燃燒的火焰，李飛回到了「帝國」降臨那天的華盛頓，他全身是傷，趴在街道上，一名身穿金色鎧甲的龍人落在了他的面前，李飛認出這是龍形態的凱撒。
凱撒伸出一隻爪子，掐住了李飛的咽喉，將李飛從地上提起，另一隻爪子用力一扯，將李飛的雙翼連根扯斷，李飛痛苦地吼叫著，卻聽不到任何聲音，整個世界彷彿都突然安靜了，白霧吞沒了一切，只剩下他和凱撒。
扯斷了李飛的雙翼，凱撒將李飛隨手丟在地上，李飛恍惚了數秒，再看時，卻見到凱撒一隻爪子抓著路羽遙，一腳踩在維琳娜背上，金色的光芒在凱撒腳下亮起，掩蓋了凱撒、維琳娜和路羽遙，當光芒消失，路羽遙和維琳娜露出了自己龍形的面貌。
「李飛，看清楚了？」撒金凱心滿意足地說道，「她們兩個，和我一樣！不是人類！是龍族！龍族！你最討厭，最憎恨的龍族！」
維琳娜和路羽遙張大了嘴，似乎在嘶吼，但李飛能聽到的，只有凱撒不斷重複的話語和歇斯底里的大笑。
「夠了！騙子！都是騙子！」趴在地上的李飛突然暴起，猛撲了上去，黑色的利爪一下刺穿了凱撒還有維琳娜和路羽遙的胸膛，「騙子！都是騙子！」
李飛「撲通」一下，跪到地上，「騙子！都是騙子！為什麼要騙我？」他瘋狂地搖晃著維琳娜，但目光中以沒了生氣的維琳娜，嘴裡吐出的只有鮮血。
很快，鮮紅在李飛腳下擴散開，覆蓋了原來白色的地面，維琳娜三人的也在鮮紅中飛速消融。
「你恨龍族嗎？你恨嗎？」維琳娜和路羽遙的聲音在李飛耳邊響起，「你恨我們？那你怎麼不看看你自己，看看你自己是什麼樣？」
李飛低下了頭，地上的鮮紅如同一面巨大的紅鏡子，他透過鏡子，見到了自己，那不是人類的臉，而是一頭龍，和凱撒，和維琳娜，和路羽遙一樣，是龍族的臉，是李飛最討厭的龍族的臉。
「哈哈哈！看看你自己！」地上的鮮紅浮現出了凱撒的臉龐，「你不是最討厭龍族嗎？動手啊！殺啊！殺了你眼前的龍族啊！」
在凱撒不停慫恿下，李飛慢慢抬起爪子，狠狠刺進了自己的胸口。
沒有鮮血，沒有疼痛，只有眼前的世界，慢慢消失在了黑霧中，但緊接著，一雙菱形的血紅色雙眼從黑暗中出現，游弋在李飛身邊。
「殺戮吧！毀滅吧！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幹掉那些異族！幹掉那些擋在你前面的傢伙！龍族也好！自己曾經的兄弟也好！所有擋在你面前的，都要死！」陰冷，邪惡的聲音伴隨著那雙眼睛，在李飛耳邊呢喃著。
「殺？毀滅？沒錯！誰擋著我！我就幹掉誰！哈哈哈哈！」李飛恐怖的笑聲在黑暗中回蕩，理智在快速的消失，心中充滿了毀滅的渴望。
「李飛！醒醒！李飛！你不能沉淪下去！快醒醒！想想你母親！想想，我！」一個李飛幾乎快要忘記的，又無比熟悉的聲音突然響起。無邊的黑暗中，亮起了一點銀色的光芒，光芒在閃爍中迅速擴大，眨眼間驅散了黑暗，但耀眼的銀光也逼得李飛睜不開眼。等到銀色的光芒消退，李飛睜開雙眼，映入眼中的，卻是咖啡館那木質的天花板。
琴聲已經停了，微熱的汗滴布滿了全身，李飛說不出的難受，只有胸口處緊貼著一小塊冰涼的質感，李飛握住了胸口處由銀月和十字架組成的項鏈，睜著眼在床上躺了幾分鐘，揉了揉自己還有些腫脹的腦袋，李飛鑽進了盥洗室，等他梳洗完再出來，窗外天空中的太陽，已經西斜了。
在房門前猶豫了半天，李飛終究還是打開了房門，向樓下走去，不為別的，只為找點東西，填飽他那異常飢餓的肚子，按道理，在沒有參加戰鬥的情況下，他就是只吃一頓夜宵也是足夠的。可不知為何，下午這一覺醒來，他覺得自己像是連續幾天沒吃過東西一樣，原想硬忍到半夜，無奈肚子的抗議戰勝了他的堅持，李飛只好下樓找點東西安撫一下抗議者。
「動作快點，隨便找點東西先應付過去再說。」李飛沒打算和大家一起吃晚餐，他只想用最快的速度，隨便搞點吃的，緩和一下飢餓感，等撐到半夜，再和以往一樣下來填飽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