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之章（四十）逃
一枚小巧的火球劃過威明克斯臉龐，熾熱的溫度讓人不太舒服，但卻沒有帶給威明克斯危險的感覺。火球精準地打在了聖•約翰的手上，高溫的熾熱，不足以影響到這位無數次歷經生死考驗的獵魔人。但火球爆發出了強大的衝擊力，將聖•約翰擊退了數米，握著騎槍的手也跟著鬆開，失去了施法者魔力的供給，聖光構築的騎槍，在一陣絢爛的光華中失去了存在。
被火球擊中的手上，灼燒的疼痛揮之不去，赤紅的火焰依依不捨地纏繞在聖•約翰的手上，非但沒有慢慢熄滅，甚至還有逐漸蔓延的趨勢。
「陽炎。哎！麻煩的東西啊！」聖•約翰興緻盎然地觀察著已經從手掌蔓延到手腕的火焰，看上去淡定自若，普通人難以承受的灼燒之痛，卻沒能讓這位獵魔人皺一下眉頭，流一滴汗。
「洗禮！」聖•約翰的身體籠罩在聖光的華彩中，手上燃燒的火焰安靜了下來，一點一點，消失在純潔的聖光中。
最後聖•約翰手上，被火焰燒得如同黑炭的皮膚剝落下來，露出新生兒一般白皙完美，卻飽含力量的手掌以及手腕，「我還以為，你打算收個漁翁之利呢！」
「漁翁之利？我是不太理解這個詞語的意思啦！不過，我們三足金烏，從來不會懼怕任何戰鬥！」路羽遙扇動著羽翼，帶著熊熊燃燒的火焰射向了聖•約翰。
火焰與聖光碰撞出赤與金的交響樂，衝擊波瞬間爆發。威明克斯手持雙劍，用力插進了地面中，在強大的衝擊波里，搖搖晃晃，隨時有被吹走的可能。
殘渣洪流帶來的不適感還沒完全消失，李飛顧不上身體的虛弱，趕在衝擊波到來之前，擋在了暈倒在地的司馬律明三人前方。他彎下腰，用黑色的龍爪擋住了衝擊波的去路，一聲野獸的怒吼，在強悍的龍爪面前，金、赤交織的衝擊波不甘心地潰散。
保護住了身後三人，口中提著的氣一松，李飛眼睛發黑，一手撐住地面，靠著「S」級的身體和「鴉」的力量硬撐著，勉強沒有倒下去。
雙翼用力一拍，帶起熾熱的氣流，路羽遙主動退讓，返回了夜空中。第一次的碰撞，她和聖•約翰，誰都沒有討到好，但路羽遙清楚地了解到，在身體力量方面，她和聖•約翰比，差了不止一星半點。
若是能力沒有遭到封印，兩人間比拼拳頭的話，路羽遙也許還有一搏之力，但現在她能發揮出的只有S級「清醒者」的能力，和聖•約翰比起來，差距實在是太大了。肉搏是不可能的了，可路羽遙最大的優勢壓根不是身體力量，她是三足金烏啊！天空，才是屬於她的領域。
火焰之鴉盤旋在聖•約翰的頭頂，太陽的光輝照亮了高台，羽翼上飄落的一顆顆火球，不斷地砸向地上的聖•約翰。
再強大的存在，也會有自己的短板，不會飛行，無疑就是聖•約翰的短板。在路羽遙瘋狂的轟炸中，聖•約翰只能被動地防禦，聖光構成了一個半圓形的透明光罩，將聖•約翰保護在內。而火球每一次砸在光罩上，火焰都將光罩完全吞沒。但每一次，光罩上的火焰都很快熄滅，這神聖的防護罩，歷經火焰，一直完好如初，不曾有過哪怕是一丁點細微的損傷。
「這罩子能護住你的頭頂，我倒要看看能不能護住你的腳下！深淵血沼！」威明克斯雙手按在地上，鮮血從他的手中流了下來。
流下的血液沒有在威明克斯的身下多做停留。地面上，血紅色的紋路蜿蜒前進，緊貼著保護聖•約翰的光罩，形成了一個圓形，包圍住了聖•約翰。
一道道不規則、醜陋的猩紅色線條，向圓心匯聚著。就在聖•約翰的腳下，紅斑一樣的圓心，源源不斷地吸收著地上的鮮紅，擴大著自身的範圍。
腳下飄起的血腥味，令聖•約翰作嘔，圓心處的小紅斑飛速成長，很快將光罩內的地面完全染紅。堅硬的地面在鮮紅的浸泡下，變得鬆軟起來，一個個粘稠的氣泡，在聖•約翰腳下破裂著，邪笑著。
腳下失去了堅實的觸感，聖•約翰的身體在慢慢地下沉，地面成了無底的泥沼，悠哉地享用著上方的食物。威明克斯猜對了，光罩幫聖•約翰抵禦了上方的路羽遙，卻不能防備來自腳下的攻擊。
「哈哈哈！教會第一獵魔人？今晚，我就要把你獻祭給地獄的惡魔！」威明克斯笑得很開心，如果他能幹掉聖•約翰，那麼想必那位大人也會很開心的，
威明克斯先前陷入的兩難抉擇出現在了聖•約翰身上。撤掉光罩，可以破除威明克斯的魔法，但要面對路羽遙瘋狂的攻擊，要知道一隻真正的三足金烏，即使只有S級，種族的特殊性卻讓路羽遙擁有著無比龐大的魔力，幾個小火球的消耗，根本不值一提；維持住光罩，是不用擔心天上掉下的火球，可繼續下去，用不了幾分鐘就會被血沼吞噬。
「一對二，果然很麻煩啊！」陷入困局，聖•約翰還是一副慵懶的頹廢樣，看不出緊張感，他一手指向地面的血沼，僅用一隻手維持著光罩，「吾以聖光之名，命此地不再污穢，命此處永遠純潔！」
整個高台亮了起來，這次，光芒不是金色，而是白色，純白的光華，覆蓋了整個高台，李飛沒有感受到金色光芒帶給他的不適，相反的，純白的光芒，寧靜、溫柔，和新月謐語給他的感覺十分相似，威明克斯看起來也沒有太大的痛苦，但他的臉色無比陰沉。
純白的光芒在很短的時間內遮蔽了所有人的視線，光芒黯淡下去，保護著聖•約翰的光罩還在，但他腳下的血沼卻沒了蹤跡。
空中的火鴉放棄了用火球攻擊，尖嘯著，俯衝而下。威明克斯張開巨大的蝠翼，手持雙劍，也沖了向了聖•約翰。
火鴉的利爪和威明克斯的雙劍，幾乎是同時打在了聖•約翰的光罩上。合力的一擊沒能擊碎光罩，但路羽遙和威明克斯沒有退開的意思，兩人卯足了勁，利爪與雙劍，死死地插在光罩上，持續壓迫著光罩。
很快，在不斷深入的爪與劍之下，堅硬無比的光罩上出現了裂紋，聖•約翰的慵懶終於褪去了幾分。鴉爪上火光大作，雙劍上迸發出血紅的殺意，李飛彷彿聽見了一聲玻璃碎裂的脆響，保護著聖•約翰的光罩不堪重負，放棄了抵抗，崩潰成了軟弱無用的齏粉。
防護魔法遭到破壞，反衝力讓聖•約翰搖晃了幾下。不過，以他強橫的實力，並沒有真正受到傷害，奇怪的是，威明克斯看上去卻虛弱了不少，用力地喘息著，臉上沒有應有的輕鬆和喜悅。
「代行者，小瞧這傢伙了！」火鴉退到李飛身邊，火焰熄滅，重回人形的路羽遙似乎有那麼一點焦慮，「李飛，找機會，先帶『血狼』妹妹跑路，我相信他還不至於為難我們剩下的幾個人。」
「沒勝算？加上我也不行？」在一旁呆了一會兒，李飛基本上恢復到了能夠戰鬥的狀態，正想著出手，路羽遙卻要他跑路，難不成這個聖•約翰這麼難對付？
「沒有！」路羽遙很肯定的說道，「我原以為可以一試，現在看來，根本沒機會！我實在是沒想到，他能成為代行者！看來他的那位老師真的是下了血本了。」
「代行者？什麼意思？」李飛問道。
「聖堂代行者，按這個世界的話說，就是天堂的代言人！他剛剛聖化了這個高台就是最好的證明。以他的實力，我估計聖化能維持一天左右，在聖化期間，一切被認定為邪魔的存在只要雙腳接觸到聖地，都會不斷受到損傷，而且無法使用魔法。威明克斯那個老傢伙就是個例子。」
無意地，路羽遙為威明克斯提了個醒，還在為自己不斷變得虛弱而奇怪的威明克斯，立馬意識到了問題所在，張開蝠翼，飛到了半空之中。
「老蝙蝠還算聰明。總之，李飛，我們沒勝算的，想要擊敗一名代行者，哪怕是聖•約翰這種階級最低的代行者，起碼也要多加一個維琳娜姐姐才行，我敢肯定，到目前為止，這個聖•約翰，還只是處在熱身的狀態。所以，找機會帶人跑路，是唯一的選擇！」路羽遙喜歡戰鬥，但不代表她是瘋子，一場完全沒有勝算的戰鬥，她可不想去冒險。而且，她相信，少了凱瑟琳在，聖•約翰也沒有理由繼續糾纏他們，至於要不要糾纏威明克斯那隻老蝙蝠，這就與她無關了。
「明白了！你小心點！」李飛也清楚路羽遙的個性，如果連她都不想打，那麼就說明，即使拼了命，他們也沒有勝算。
「小公主殿下，你別忽悠人啊！那傢伙有沒有你說得那麼厲害？」威明克斯對路羽遙的話並未完全相信。聖•約翰是強，但有沒有強到那麼誇張？還要多一個堂堂黑薔薇家的大公主才能贏？唬小孩子呢？
「不愧是黑薔薇家的！威明克斯，你那位老師，看起來不太靠譜啊！連代行者這麼重要的事情也沒告訴你。」騎槍入手，金色的光芒變成了純白，聖•約翰用槍指了指空中的威明克斯，「老傢伙，小公主說得是不是真的，你大可以親自來試一試！」
「怕你不成？」雙劍舞動，威明克斯從空中發起了攻擊，他的衣袖中伸出了血紅的藤蔓，纏繞在了劍身之上，劍刃上的光亮黯淡了，升騰起一縷縷令人不安的血紅色氣息。
「竟耍一些小把戲！離黎明還有一點時間，陪你玩玩好了！」騎槍用力橫掃，動作不快，但範圍之大，卻讓人覺得一時間無處可躲。
略微升高了一點，威明克斯躲開騎槍的橫掃，兩柄纏繞著藤蔓的細劍，狠狠地刺在了騎槍上。藤蔓活了過來，纏繞上了潔白的騎槍，血紅的氣息找到了宣洩的渠道，順著藤蔓搭建的小路，奔湧向了騎槍。
血，在潔白上肆無忌憚地橫行著，一眨眼的功夫就來到了槍柄的位置。
「污穢之物，何以敢踏足聖潔！」聖•約翰將騎槍狠狠一甩，甩掉了威明克斯的笑容，血色的前行停下了，藤蔓和細劍齊齊斷裂，威明克斯也重重地摔落在了地上。
「李飛！趁機！跑！」路羽遙大喊，身體化作巨大的火鴉，沖向聖•約翰，將李飛擋在了身後。
背起凱瑟琳，李飛張開雙翼，朝相反的方向飛去，他要盡量和路羽遙飛行在同一水平面上，避免飛得太高，成為聖•約翰的目標。
「用身體做盾嗎？黑薔薇家還真是敢啊！堂堂小公主換一個怪物，值得嗎？」聖•約翰一拳打在了火鴉的頭上，但火鴉沒有挪開半分，頑強地用身軀擋在聖•約翰的前方。
「值不值得，是我們自己的事！黑薔薇家，永遠不會拋棄一個家人！」三足金烏的嘶鳴響徹在夜空中，身上的火焰不安分地跳動著，熾熱的高溫極速地內斂。
「抱歉，我可不能讓你在倫敦里玩大爆炸，也不能讓那個怪物逃跑！」聖•約翰手上青筋暴凸，大吼一聲，推開了巨大的火鴉，無視掉火焰帶來的傷害，聖•約翰高高舉起還帶有點點血色的騎槍，槍頭對準地面，用盡全力插了下去，「以聖龍之名，將所有的黑暗與邪惡，禁錮於聖地之上！」
騎槍融入了地面，一個巨大，華麗，潔白的十字架在地面上亮了起來。
大廈樓頂的邊緣觸手可及，那是自由的分界線，越過它，就能展翅翱翔。但李飛終歸只是個人，他的飛行速度如何比得上光？潔白的光芒從身後追了上來，白茫茫的世界中，意識靜止了，時間靜止了，李飛的大腦停下了思考，體內的力量像是蒸發了一般，僅剩下一雙翅膀還在努力地拍打著、飛行著，為什麼飛，飛去哪，不知道，只想要繼續向前飛行。
徹底失去意識的前一刻，李飛看到了自己倒在地上，還有威明克斯，凱瑟琳，全都倒在了高台上，路羽遙半跪在地上，憤怒的火焰在燃燒著，聖•約翰走到凱瑟琳身邊，伸手抓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