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當年
如果過去的歲月是一條奔騰不息的長河，靜好平和。那麽對花子曦來說，五年前就是河床幹涸，幹裂瓦解的烈日灼熱。
那一天是怎樣狼狽的躲到哥哥的房間裏，惶恐的不敢出門的呢？
花子曦看了看麵前的花正光和李勤勤，漆黑的眸光微涼。
“爸，現在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花正光皺著眉。
花建國沒有理會，到了現在這個情形，花正光和李勤勤有什麽反應他已經不在乎了，他驚訝的是花子俊。
以花子俊對花子曦的感情，聽到這種事，還能安靜的待著，想必是早就知道事情的真相的。
是什麽，讓花子俊咽下了這口氣。
“子俊，你來說。”
花子俊望了一眼低垂著眸子的花子曦，“爺爺，這件事的確是另有隱情。”
“當年那場車禍，其實並不是子曦開的車，而是花雅茹。”
“不是，你胡說！”
一直擔憂的心事被毫不留情的戳穿出來，李勤勤激動的想要撲到花子俊的身邊，被花正光一把拉住了。
“如果待不住，就滾出去。”
蒼老又沉靜的聲音冷冷的響起，這是花建國第一次對李勤勤說話，李勤勤做夢都想著老爺子能正視她，跟她講話，卻沒想到，第一次跟自己開口是這樣的場麵。
花正光再如何寵她，花家到底還是花建國說了算。李勤勤不敢真的惹怒花建國，隻得閉了嘴，望向花子俊和花子曦的眼神像淬了毒一樣的陰狠。
花子俊不屑的瞥了一眼，“當年，彭浩軒被撞得躺在床上成了植物人。彭家報複心切，幾乎動用了所有的勢力來逼迫我們交出罪魁禍首。”
彭浩軒是彭家的第一個孫子，天資聰穎，格外受彭老爺子的喜愛。當彭浩軒出事之後，彭老爺子的怒火全衝著花家來了，花家的大門被一腳踹開，兩家撕破了麵子裏子，強橫拿人。
老宅劍拔弩張，外部勢力更是瘋狂，短短的一天時間，彭家針對花家做出了玉石俱焚的報複。
“子曦那天14歲生日，那輛撞人的越野是我送的。花雅茹見到車，非鬧著要開，爸，您應該還沒忘吧？”
花子俊突然將話引向了花正光，花正光有些惱怒，花子俊直視著花正光，“花雅茹把車開出去，出了事，最後被推出去的，卻是子曦。爺爺，您知道是為什麽嗎？”
“那是因為···”
“子俊！”
花正光沉著臉，冷冷的打斷了花子俊，“適可而止。”
“適可而止？”花子俊又有些想笑了，“這是您第二次跟我說這句話了吧。”
“爺爺，我媽是在出了這件事的第二天沒的。”
花建國眼中震動，倏地看向花正光，不敢置信。
“沒有錯，就是您想的那樣，”花子俊不再看花正光，“媽媽臥病很久了，子曦生日那天，她前所未有的紅光滿麵，一整天，她都在等著爸爸回來給子曦過生日。”
“其實，那應該就是回光返照了吧。”
“她還不知道，她等的人，心裏早就沒有她，沒有這個家了。”
“到了晚上，她就不行了，她想見爸爸最後一麵。”
花子俊握了握拳，一直以來橫亙在心裏的傷疤被撕扯開來，一邊是母親彌留之際的殷切，一邊是妹妹所承受的無助。
他不敢相信，他一直崇拜的父親，竟然是那麽的冷血，那麽的卑鄙。
五年過去了，再一次提起這件事，依舊讓他從骨子裏感到寒冷。
“爸爸去見媽媽的條件就是，讓子曦去頂替花雅茹。”
掩藏在黑暗裏的真相就這麽暴露在了世人麵前，短短幾個字，幾乎立刻就能感受到當年尚且年幼的花子曦兄妹，經曆了怎樣的掙紮。
葉清至死都不知道，為了能讓花正光去見她最後一麵，她的一雙兒女付出了多麽慘痛的代價。
“你知道，子曦一旦頂替了這個罪責，會麵臨什麽嗎？”
花子俊望著花正光，多年官場的曆練讓這個男人變得殘酷而理智，即便是麵對曾經恨之入骨的父親，依舊冷靜自持。
“花子曦從小身體底子就好，我們雅茹不行，年紀小，身子又弱，姐姐照顧一下妹妹，天經地義。”
花正光沒有回答，李勤勤搶著開了口，陰狠的眼神中滿是暢快。
花子曦當時死了才好。
彭家往上追溯，是酷吏出身。進了彭家的門，不死也殘。可惜，花子曦這個小賤人命大。
“爸，你也是這麽想的嗎？”
視線一瞬間集中在了花正光身上，花正光不渝的冷笑一聲，“是或不是，還有什麽意義。”
他不知道花子曦去了會怎麽樣嗎？
不，他不但知道，還知道的一清二楚。可他還是毫不猶豫的讓花子曦去了，歸根到底，是不在乎。
李勤勤得意的看著花子曦。看吧，你再如何風光無限，有什麽用？還不是被舍棄的可憐蟲！
花建國心痛的閉了閉眼。
一隻手輕輕的握了上來，掌心幹燥溫暖，花建國睜開眼，就見花子曦安慰的眼神。
“爺爺，那不是您的錯。”
花子曦從彭家出來的時候，幾乎不能站立，彭家一點情麵沒留，心知不能弄死她，下手盡往陰處使。
兩天兩夜的黑暗，與身體上的饑餓疲憊相比，心理上的惶恐和緊繃才是最折磨人的。
恨不得直接死了算了。
花建國反握住花子曦的手，一向精神的臉上現出幾分疲態，“正光，將子俊和子曦的戶口，過到老宅來。”
花正光抿著唇，李勤勤大驚，花子曦與花子俊一旦過到了老爺子名下，老爺子這邊就跟他們一點關係都沒有了。
“老爺子，您不能這麽偏心，當年花子曦是受了些苦，可是花子曦也在我們雅茹頭上開了道口子。”
花子曦唇角微微揚起，眼神中的溫度漸涼，“你該慶幸我當時沒有力氣，否則，她現在還能不能這麽活蹦亂跳的，還不太好說。”
李勤勤氣的臉色鐵青，當著老爺子的麵，她都敢這麽囂張。
花建國隻當做沒聽見。
“李姨，有句話叫善惡終有報，蒼天饒過誰。你看看現在花雅茹可是又不太好了呢，這次，誰來替她受過？”
花子曦站了起來，走到李勤勤的麵前，李勤勤狠狠的盯著她，恨不能把她撕碎吃了。
“你這個小賤人！”
“李姨，我可從來不是一個大度的人呢。”
花子曦含笑的臉倒映在李勤勤的瞳孔中，凜冽的氣息讓李勤勤有些忌憚，“你想要怎麽樣？”
“這就要問問我的好父親呀。”花子曦笑意盈盈，歪了歪頭，“爸，你說這可怎麽辦，賽車場那麽多人看著，而且，我估摸著，現在全世界的人都該知道了。”
“視頻是你拷走了。”
“對。”花子曦點點頭，“而且我還免費送給了李家。”
李家不會放過這個絕好的打擊花家的機會，從拿到視頻開始到現在，網上已經瘋狂傳播開了。
花家勢必要給人們一個交代。
花正光原以為拖一拖可以私下解決，沒想到花子曦不惜將花家拖下水，有花建國在，花雅茹必定是被舍棄的那一個，就好比當年的花子曦。
好一個乖張狠戾，睚眥必報。
“你不想知道你媽的墓地了？”
花子曦撫了撫耳邊的碎發，神態平和，“您可能還不知道，我媽的墓地，我已經轉移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