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歸來請罪
機場人流湧動。
少女踩著輕快的步子出了機場大廳,一眼就看見了停放在路邊不遠處的奔馳越野。
一個年輕的男人旁若無人的靠在門上,無聊的刷著手機,絲毫不在意過路的人們不時投去的目光。
花子曦勾了勾嘴角,不慌不忙的向男人走去。
“顧辰。”
顧辰聞聲抬頭,眼中一亮,顧不上把手機揣回兜裏,伸手就給了花子曦一個熊抱。
“你這丫頭終於知道回來了。”
“咳咳。”
巨大的力道勒得花子曦幾乎喘不過氣來,眼見著顧辰越勒越緊,趕忙伸出一隻手,摸索著爬上顧辰的腰,掐著腰間的肉狠狠擰了一圈。
顧辰嗷嗚一聲放開了手,捂著腰直叫喚。
“一見麵出手就這麽狠,你還是不是人。”
“我怕我被你勒死。”花子曦翻了個白眼,深深吸了一口新鮮空氣。
顧辰一隻胳膊搭在半開的車門上,“我這可是歡迎你的最高禮儀,你得感到榮幸。”
花子曦無語的打開副駕駛的車門,“那我真是謝謝你了。”
係上安全帶,車子發動,顧辰習慣性的抽出了一根煙含在嘴裏,正準備拿打火機,突然頓了一下。
花子曦不喜歡煙的味道。
利索的把煙扔出了窗外,“有五年了吧,我還以為你要在法國定居了。”
“老爺子下了命令,不讓我們去找你,偷摸去了兩回,剛下機場就被抓回去了。”顧辰單手扶著方向盤,“誰說也不好使,根本不管我們去法國幹什麽,隻看目的地。”
“有花雅茹在,花長官恨不得我死在外麵再也回不來。難得老爺子站在他們那邊一回,不使勁攔著你們,他都對不起名字前這個花字。”
長輩的是非,顧辰默了默,“這次回來,不走了吧?”
花子曦眸中含笑,瞥了顧辰一眼,向後調了調座椅,半仰躺著,“我要是走了,這戲也唱不下去。”
顧辰眼珠子一轉,不知想到了什麽,嘿嘿一笑,“您老人家親自唱的戲,保準精彩。”
“出息。”
“玉華樓擺上了,哥兒們給你接接風。”
“不急,”花子曦漫不經心的把玩著胸前的一縷頭發,“先回老宅,老爺子那關還是要先過的。”
顧辰一想也是,天大地大,老爺子最大。
方向盤一轉,掉了個方向,“得咧。”
車子一路過穿過燈火通明的市中心,隨著路口的警車越來越多,路上越來越安靜,最終駛進了一條寬敞的梧桐大道,依稀可見盡頭影影綽綽反射的寒光。
靜安小區就在這條路的盡頭。
大約十幾幢別墅依次坐落,重重警衛,層層把關,傳說中的大院,住在這裏的,無一不是跺跺腳都讓土地抖三抖的,為了Z國立下汗馬功勞的元老。
花家在裏麵,顧家也在。
門口的警衛森嚴,車窗緩緩落下,一張剛毅的臉出現在視野中。
警衛員認得這是顧辰的車,隻例行往車內瞅了瞅,瞬間愣了神。
“花大小姐。”
“喲,還認得我。”花子曦一樂,趴在車窗上細細盯著警衛員。
漆黑的眸子漾著零碎的浮光,警衛員在花子曦的直視下心裏發毛,心道這個怎麽祖宗回來了,於是趕緊敬了個禮讓開,抬杆示意他們可以過去了。
“你別嚇他。”
花子曦的惡趣味,顧辰熟悉的透透的。
“我哪能。”花子曦輕笑一聲,暗道果然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這默契,點讚。
進了門順著一條油漆大道蜿蜒而上,掩在鬱鬱蔥蔥的樹木中可見別墅裏柔和的燈光,顧辰將車停在花子曦家門口,熄了火。
“我等會兒再走。”顧辰靠著座椅,淡淡的開口。
“怕我被老爺子趕出來。”
顧辰點了點頭,“很有可能。”
花子曦咯咯笑,漆黑的瞳孔深處似有一團火焰,格外明亮。
她既然回來了,怎麽會讓自己再處於那種狼狽的境地。
“那是我爺爺,還能吃了我啊,你先回家吧。”
夜風從降下的車窗裏吹進來,帶來一陣初秋的微涼,吹散了花子曦蒙在心頭的迷霧,生出淡淡的感動。
這世上,若有一個人能不問因果為她刀山火海的,除了血親之外,一定是顧辰。
顧辰看了看兩家的距離,就隔著一條道,想著花子曦從小就有主意,於是也沒客套的堅持。
“明天見。”
花子曦是花家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女孩,從小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金尊玉貴的長大。直到六年前,花雅茹的出現。
五年前的一天,當花子曦出現在顧辰的麵前,是顧辰從未見過的,也是永遠無法釋懷的模樣。
第二天花子曦就去了法國,一去,就是五年。
花子曦踩著腳下的石板路,高跟鞋碰撞著石板,發出清脆的聲響,許是近鄉情怯,花子曦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才慢吞吞的按響了門鈴。
“誰呀?”一張五六十歲的女人臉出現在監控上。
“奶奶,是我。”
花奶奶詫異的睜大了眼,臉上猛地綻放出了驚喜的神采,隻聽吧嗒一聲,門開了。
監控裏立刻不見了花奶奶的身影。
花子曦失笑,這老太太,還是這麽風風火火。
一直掛在心頭的忐忑驟然落了地。推開門,就看見花奶奶從屋裏衝了出來,抓著花子曦的胳膊,上下左右不停的摸著打量,眼珠子一滴一滴的往下掉。
“曦丫頭,你可回來了。”
花奶奶的白發比離開之前多了很多,花子曦有些心酸,給花奶奶擦了擦眼淚,“我這不是回來了嘛,奶奶,再哭就不美了。”
花奶奶聽了這話,打了花子曦的胳膊一下,故意板起了臉,“就你會貧嘴。”但沒撐住,馬上就破了功,笑了起來。
“你爺爺知道你回來嗎?”
“不知道。”
花奶奶沉思了下,拉著花子曦的手,“走,先跟奶奶進屋,一會兒奶奶給你頂著,這個臭老頭子再敢動我的乖孫一下,我就跟他拚命。”
“那就仰仗奶奶的威風了。”花子曦哄得花奶奶笑開了花。
“是誰這麽晚過來了?”
花老爺子響亮的聲音從屋裏傳來,花奶奶拉著花子曦推開門,進了屋。
花老爺子全名花子昂,花家延綿百年,士族清貴。到了花老爺子這一代,國家內憂外患,戰爭不斷,士族遭受重創,炮火聲中,花老爺子當機立斷,投身軍營,改名叫做花建國,是真真用鮮血和白骨鋪就了花家再次走上巔峰的大路,一生金戈鐵馬,說一不二。
此時花老爺子披著外衣,帶著老花鏡,正在看報紙。聽到開門聲抬頭一看,瞬間愣住了。
“爺爺,是我。”
站在身前的少女身姿挺拔,容貌華盛,花子曦微微笑著,在花老爺子的打量下撲通一聲跪在了下去。
花奶奶嚇了一跳,立馬去拽花子曦,“曦丫頭,這是幹什麽,快起來。”
“奶奶。”
花子曦望著花奶奶搖了搖頭,笑容清雅柔和,眼中執拗。
五年前的那點事花奶奶一清二楚,孩子剛回來,她心疼的不得了。
隻是花子曦有多倔,她五年前就領教過了。但凡是她決定了的事,幾乎沒有更改。
知道拗不過花子曦,花奶奶歎了口氣,狠狠瞪了花老爺子一眼,“等會兒到奶奶屋裏來。”
說完一步三回頭的就走開了。
花老爺子這才放下報紙,一雙眼睛深邃犀利,隻淡淡的看著,上位者的巨大壓力就猶如實質般撲麵而來。
能頂住壓力的不多,花子曦恰好算一個。
巨壓下的花子曦昂首挺胸,抬頭直視,臉上的笑容紋絲不動。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功夫,花老爺子眼裏閃過一絲滿意,慢慢摘下眼鏡,“跟我去書房。”
“好。”
跪了許久的膝蓋酸痛不已,腿部因為血流不暢有些站不穩,花子曦起身在原地站了兩秒鍾,緩了緩,才走到花老爺子的身邊伸手將老爺子扶了起來。
在這樣的家庭,書房是重地。
小的時候,花子曦被爺爺抱著進來。越長大越靠不得書房的邊,若不是五年前,估計她這輩子都不會對書房產生什麽不能忘卻的記憶。
再一次來到這個地方,花子曦的視線掃過紅木沙發的副手,堅硬的棱角,好像還帶著那日的鮮血紅的驚心。
“爺爺,慢點。”花子曦扶著花老爺子在書桌邊坐下,自己繞到桌子的另一側,站在老爺子的對麵。
“別傻站著了,坐下吧。”
花子曦抿抿唇偷偷笑了笑。
“什麽時候回來的?”
“今天晚上,剛下飛機,顧二去接的我。”
“嗯。”花老爺子重規矩,花子曦偷跑回來已是有錯,若是回來的第一步沒有到這來請罪,那便是錯上加錯。
“這些年在外頭,吃了不少苦。”
“不苦,外麵雖然不比家裏舒適自在,卻是另外一番精彩。”
“你當真是這麽想的?”
“是。”
“你長大了不少。”
“人總是要長大的。”
“你回來,有什麽打算?”
“是有一些打算,需要爺爺幫忙拿個主意。”
“說來聽聽。”花老爺子有些好奇。
“爺爺,我想到臨東去。”
花子曦話音剛落,花老爺子就皺了皺眉,眸光深邃,似是想看到花子曦的心裏,“為什麽是臨東?”
花子曦含笑,“臨東地界盛產煤能源,我覺得在未來的幾年,這是片藍海。”
花子曦不是突然想回來玩的,她一早就將目光瞄準了臨東。
花老爺子沉默了一會兒,“曦丫頭,臨東不好闖啊。”
荒野偏僻的山溝溝,驟然暴富,必然刁民橫生。花子曦一個如花似玉的小丫頭,到了那邊,沒點本事的話,片刻就被啃得渣都不剩。
花子曦咧開嘴角,眼中的火光照進了花老爺子的眼。
“當盡力而為!”
11點鍾,爺孫倆一談就是一個多小時。
“你這個死老頭子,曦丫頭剛回來,你也不讓她好好休息。”花奶奶坐在床邊抱怨。
花老爺子哈哈大笑,“一高興就忘了。”
“臨東那個地方是那麽好闖的,你就不知道勸著點。”花奶奶退休前在外交部,對各地的民情了如指掌。
“怕什麽,年輕人就得出去摔打摔打,這不是還有咱們在後麵看著麽?”花老爺子不甚在意,“趁著我們還在,盡管去闖闖。”
花奶奶一噎,知道花老爺子的做法是對的,但是心裏疼的不行,她金尊玉貴的乖孫,被扔到國外幾年,剛回來又要到那個山溝子裏受苦,她心都要碎了。
想到這,花奶奶翻身上了床,在也不理花老爺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