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司法審判
厚重的封閉門緩緩打開,清晨的暖陽一下子灑在了身體上。
淩羽頭一歪,這抹光芒晃花了他的眼,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心情的舒暢。關進來這麽長時間,頭一次看到了陽光,頭一次嗅到了外麵空氣的芳香,渾身的酸臭味和自己的處境都阻止不了這心裏揚起的歡愉。
兩名執法局人員押著他朝前麵空地上的一輛黑色廂式貨車走去,上車前,一直等待在車旁的女子舉起了手上的注射器示意了一下。淩羽自覺的擼起了袖子,看著滿針管的紫色液體注射進了身體中。
這是抑靈晶調製成的注射液,和抑靈環一樣起到了抑製靈力的作用。注射液在體內的有效期是兩到三天,每一個被關押的犯人,每天晚上都會被注射一支。
可自己昨天晚上才剛被注射,這怎麽上車前還要再打一支。帶著心裏的疑惑,淩羽也沒有多問,不知為什麽,他現在對關於自己的問題並不能提起多麽大的興趣。
算了,反正也反抗不了,他們想怎麽弄就怎麽弄吧。
貨車門閉合,那兩位執法局人員就坐在他對麵,目光毫不偏轉的緊盯著他。已然習慣的淩羽選擇閉上了眼睛,安靜的休息。
這是一個環形房間,規模不小,分上下兩層。下麵一層構造簡單,一圈長桌圍繞著中間的一個獨坐,那是受審者的位置。
獨坐往下沉了幾個台階的高度,受審者需要仰視周圍審判他的人,借此以示司法威嚴。
而上麵一層是環形觀坐台,雖然並不大,但三層坐席,一圈環繞下來,還是可以落座不少人的。
這裏本來一片寂靜,但是隨著某處大門咯吱一聲細響開始,嘈雜的談話聲便在這大廳中回蕩的越發清晰。
黑黑老師拉了拉自己的帽簷,挽著校長先生的胳膊走到了二層,目光在這一圈掃過,她們朝著一側走去。
“你們來的挺早啊。”
正在不停安撫著小胖的蕭齊聽到身邊傳來的聲音,好奇地扭頭望去,當看到眼前這位一身黑色的美麗大姐姐後,明顯愣了一下。
蕭齊記得這是淩羽的姐姐,自己頓了一秒後,趕忙稱呼道:“姐姐早。”
而身側的小胖和郝雅一歪頭想看看來著何人,當看到是黑黑老師和校長時,兩人一驚,正準備大聲喚道。卻見黑黑老師將手指豎在了唇間示意他們安靜,兩個小家夥乖巧的用力點點頭,捂住了嘴巴。
黑黑老師被他們的可愛樣子逗的掩嘴笑了幾聲,便和校長先生一同坐下了。
“這位姑娘是?”黑黑老師微微前傾著身子,看向了沉默的美妍。
美妍坐在了郝雅旁邊,她和黑黑老師中間隔了三個人,因為距離遠加上不認識,她剛剛隻是簡單看了一眼,便將目光投到了一層的空蕩處。這時聽到這位美豔的大姐姐提到她,她才扭頭和這位大姐姐對視了一眼。
“她是我們的好朋友,叫美妍。”蕭齊忙介紹道。
“還真是一位絕色的美人兒啊,讓我這個女子看的都著迷了。”黑黑老師感慨地搖了搖頭,這個叫美妍的女孩生的確實讓人驚豔,以後恐怕也是個不得了的美人兒。
緊跟著,黑黑老師又望向蕭齊道:“她也是來這邊遊玩的嗎?”
“啊……對。”蕭齊扭頭看了美妍一眼後,對著黑黑老師點頭回答道。他本想說美妍是要跟淩羽長住的,但現在淩羽的事情還確定不下來,最壞的打算,是他可能還要帶著美妍回秋雲市。而且美妍身份特殊,他不敢多加透露。
“這樣啊。”黑黑老師坐回了身子,解下了自己脖子上的絲巾,準備放進手提包內,手上動作不停間,隨口問道,“她是哪個城市的,和你一樣嗎?”
“啊?”蕭齊沒能及時回答,到是扭頭看向了黑黑老師的時候,對上了這位大姐姐好奇且含笑的大眼睛。
“恩?”黑黑老師見他沒有回答,腦袋一歪,疑問地等待著他。
蕭齊的腦子飛速轉著,這位大姐姐死盯不放的眼睛讓他心跳加速,緊張萬分。
“您剛說什麽?”蕭齊假裝自己沒有聽清,為大腦爭取杜撰的時間。
黑黑老師又笑了起來,緊跟著白了他一眼,重複道:“我說她是哪個城市的?”
“哦哦,秋雲市,和我一樣,跟我一起過來的。”蕭齊一臉認真,道,“她是我妹妹。”
“哦?”黑黑老師驚疑了一聲,這個回答確實讓她有幾分意外。
“她是個平民,因為緣分,家父多年前收養的她。”蕭齊將腦子裏構造的關係說出來的同時,兩腿還在習慣性地擺動著,其實他是在輕輕碰撞著身邊的小胖,小胖也是知道美妍身份的人,要是這個小家夥現在跳出來說漏了嘴,那就完了。
“這樣啊,想必一定是一段很特殊的緣分吧。”
黑黑老師似乎並沒有懷疑,點著頭的同時感慨道。
“是啊,雖然美妍姐是平民,但是她特別好。”懂事的小胖趕忙在旁邊附和道。
蕭齊長舒了一口氣,這個小家夥還挺讓人放心的。而美妍一直沒有說話,拉著身邊郝雅的手,自顧自地看著下麵的審判台,似乎在想著什麽。
距離審判的時間越來越近,陸陸續續已經有不少人落座了。
多數都是受害人的家人、朋友,大家來到這裏所求的各不相同,想要真相的,想要受審者得到製裁的……
震耳的鍾聲忽然響起,在這屋內不停回蕩著。鍾聲清脆,極具穿透力。
說話聲迅速平息下去,場內頓時靜的出奇,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台下,那空蕩的審判台。
數十秒後,整齊的踏步聲傳了過來。
一行人身著鑲金邊的黑色長袍,整齊劃一的快步走入場內,長袍長至拖地,右胸口處金色徽章頗具光彩。
台下十幾人圍坐在審判台上,位居首位的是一位半老的女子,端裝高貴。銳利的目光簡單的對二層的看眾們掃了一眼後,便對著坐在自己對麵一位男子微點著頭,示意了一下。
男子看著眼前桌麵上屏幕,高聲道:“今日受審者,薑月,女,十九歲,出生於魚朗省金海市四十二區,於……”
嗚咽聲忽然在二層響起,吸引了不少觀者的目光。那是一位婦人,穿著樸素,當聽到下麵播到薑月的名字時,她一把捂住了嘴哭出了聲音。緊挨著她的精瘦男子將她摟在懷中,不停地對著周圍望過來的人露出了歉意的賠笑。
女子將嘴捂得更加嚴實,卻依舊掩不住自己痛苦的嗚咽聲。
台下的播報剛剛結束,一側的小門緊跟著便打開了。
一個髒兮兮地女孩被推著走了出來,頭發散亂地蓋著她的頭,讓人都看不清她的模樣。女孩似乎非常害怕,顫巍巍地抖動著身子。身後的男子一把攥住她的胳膊,女孩忽然驚叫起來,瘋狂地反抗著。
但她的力量對於男子來說不值一提,薑月幾乎完全是被拖到了場中央,男子一把將她按坐在椅子上。剛剛落座的薑月一下子安靜下來,但是瘋狂顫抖的身子說明她還是非常畏懼。
“女兒!我的女兒!”哭嚎聲忽然驚起。
剛剛正掩嘴嗚咽的婦人仿佛失了理智般,前撲的半個身子趴在了欄杆外,大有要直接翻越下去的架勢。男子正奮力的拉著她,想將她拽回來。
痛苦的婦人向下麵伸著胳膊,哭嚎著不斷地叫喊道:“月兒!我的女兒啊!我的女兒啊!”
沒有人製止她,審判席上的人和坐在中間的薑月好似根本聽不到她的聲音,審判還在繼續。
婦人癱軟在欄杆邊,哭嚎轉為低泣。有不少人露出了厭煩的表情,在他們眼裏,下麵的女孩就是殺人凶手,她的平民母親就是個卑賤的壞人,罪有應得。
“終究是可憐人啊。”黑黑老師低聲哀歎了一句,帽簷下的眼睛此時正放在那婦人身上。
蕭齊好奇地看了看那婦人,又看了看身側大姐姐的側臉,沒有說話。他作為一個外來者,對於淩羽身邊的社交關係網並不了解,更何況一個來自平民區的平民,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
一塊巨大的影屏忽然懸浮在二層中間,影屏之上是一段僅三秒鍾的短視頻,說是視頻,更像是一張照片。視頻裏的人物近乎靜止,鏡頭是從淩羽當時靠坐的那棵樹後拍攝的,畫麵中,是兩個赤裸的女孩。
左邊的那個,血淋淋的手裏握著鮮紅色的匕首,散亂的頭發遮住了她的頭,根本看不清她的模樣;右邊的女孩,被一個男子架著站立起,上半身上滿是血眼,是雨潔。
“這是我院目前掌握的,關於案發當場的視頻,從視頻內容判斷,被害人當時已經死亡,其原因便是身上的數個致命刀傷。”
尾座的男子剛剛說完,首座的女子便看著麵前的薑月,道:“你可承認視頻中持刀的女子是你?”
薑月坐在位子上一動不動,低著頭,埋藏著臉,毫無動靜。
首座的女子微微皺起了眉頭,突然厲喝道:“薑月!”
極具穿透力的聲音響徹著這個屋子,就連吵鬧的二層也一下子安靜下來,薑月的母親瞪著滿是血絲的眼睛,愣愣地看著下麵,自己的女兒。
或許是這聲音驚到了薑月,隻見她抬起了自己蒼白的雙手,輕輕地撥開了發絲下隱藏的臉。那張臉毫無血色,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眶中,瞳孔無光。
“嘿嘿嘿。”低沉的笑聲忽然從薑月咧開的嘴中傳了出來,她指著那個喝她的女子,不停地笑著。
十幾秒後,她伸出去的手又縮了回來。兩隻手合在一起,做握刀狀。對著麵前高高在上的女子,捅了過去,收回,再捅過去,不停重複著。嘴中嘿笑聲越發清晰,越發刺耳。
二層觀席中忽然傳出幾聲低沉的私語聲,這個瘋癲的女孩子等於承認了自己殺人凶手的身份,還對著審判官如此不敬。
審判按照流程繼續下去,但答案似乎已經毋庸置疑。
震耳的鍾聲毫無征兆的再次響起,在屋內不斷回蕩,全場一片死寂。
審判席上的眾人低頭在桌麵上的屏幕上忙碌著,似乎是在商討案件的進行。
長達數分鍾壓抑的安靜後,審判席首座的女子終於開口,聲音響亮在屋內的每一處角落:“經審判席審斷,受審者薑月,應當對一號死者承擔全部責任,因此本次審判席判決受審者薑月,終身監禁;因考慮受審者薑月的精神問題,將優先由指定的康複中心負責監管,康複後轉交執法局。”
黑黑老師眉尖一動,驚咦了一聲,轉頭看向了身側的校長。而校長幾乎也是同一時間轉頭看向她,眼中同樣是不解和疑惑。
“今天就判了?”一邊的蕭齊詫異道,“這麽草率?”
“事情有點不對勁啊。”黑黑老師看著下方審判席首位的女子,黛眉緊皺,喃喃道。
另一側,薑月的母親已經暈倒在地,其父親一邊抱著自己的妻子,一邊呆愣地看著下麵女兒的身影,嘴中不停地嘀咕著:“我女兒不可能殺人,我女兒不可能殺人……”
忽然,薑月的父親猛地站起身,雙臂撐著欄杆,滿是血絲的雙眼瞪的滾圓,他怒視著下麵的審判席,身體不斷地顫動著。
“我女兒不可能殺人!你們聽到沒有!她不可能會殺人!”他對著下麵咆哮著,可是,他的聲音似乎隻能在二層回蕩,一層的所有人仿佛根本聽不到他的聲音,沒有一個人抬頭看他一眼。
薑月身後的執法局人員開始押送她回去,當他觸碰到薑月的身子時,劇烈的反抗和驚叫再次出現。男子大力地拖動著,在頭頂上那位憔悴的老父親眼中,用力地拖動著。
“你們……放開她。”薑月的父親顫動著雙唇,聲音變得微不可察。
正在下麵拚命掙脫的薑月不經意間抬起了頭,父女兩人的視線在這不可跨越的咫尺距離間碰撞。
亂發下的那張臉忽的從驚恐變的平靜再轉到悲哀,薑月抬起了一隻手朝自己的父親探去,似乎想去觸碰,但他們兩個人的距離卻越來越遠。。
“月兒啊……”
淚水從這位老父親疲憊蒼老的臉上不停滾落,這最後一句呼喚,滿是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