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緬懷故友
淩羽本想先回趟家，讓蕭齊安頓一下薑月，畢竟自己還想去一趟公墓園，有一點私人的事情要處理。奈何薑月現在要麽一個人坐著發呆，要麽隻讓淩羽一個人碰她。
“我們一起去吧，你一個人過去也不安全。”黑黑老師單手抓著方向盤，另一隻手對著後視鏡捋著自己的頭發。
“是啊，到處都不安全，看這架勢，我要雇幾個人時刻守在我身邊了。”淩羽開著玩笑道。
“你別不當一回事。”黑黑老師瞪著後視鏡裏的淩羽，嚴肅道，“你上次去公墓園，差點把命丟在那裏了，這才過多久，你就忘了？”
淩羽一張嘴，本想反駁幾句，但是卻不知道該怎麽說。
副駕駛位的蕭齊轉頭看著他，驚訝道：“怎麽感覺你在這裏，天天都是命懸一線。”
“可不是嘛，差點死好幾回了，雖然你命大，但是保不齊哪天就有什麽意外，你要時刻警惕才行。”說完，黑黑老師便犯起了嘀咕，“仇人不死，咱們自己都睡不了一個安穩覺。”
視線對著身邊發呆不語的薑月看了一眼，淩羽也沒對黑黑老師的話做回答。
不過確實，文慕隻要不死，自己在金海市的安全就沒了保障。他倒也想徹底解決了文慕，但奈何人家家大業大，不管出入哪裏，都有保鏢守在身側。
而他淩羽勢單力薄，能幫上忙的估摸著隻有幾個還沒畢業的娃娃。
車在路上馳騁，穿過廣袤的農田，各式各樣的果園，不知不覺間，他們卻快要到了目的地了。
“記得快去快回。”車剛剛挺穩，黑黑老師便對他說道。
淩羽一愣，沒反應過來。黑黑老師看著他不解的樣子，隻好歎了口氣解釋道：“知道你想要一個私人的空間，我們就不去打擾你了，早點回來就好了。”
此話一出，車門剛剛開到一半的蕭齊手一頓，緊跟著隻好再關上。
“謝謝姐。”淩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身子一動，便下車了。
看著他開始踏著石階往上攀爬的背影，黑黑老師慵懶的往後一靠，深深地呼了口氣。
旁邊的蕭齊聽著這沉重的呼吸聲中蘊意豐富，隻是偏頭看了一眼這個火辣絕色的美女，卻沒敢說什麽。
淩羽低著頭一步一步地往上邁著，手提的外套上，還沒幹透的血正在一滴一滴往下落著血珠。
自從上次一別，自己好像已經很久沒再來過了。
隨著時間的逝去，還有多少人能記得躺在這山穀之中的人。
時過境遷啊，記得幾個月前，校園討論區還能經常看到雲荷姐的名字，作為校園內第二大高手的存在，有著很多人的羨慕和敬佩，現如今，能記得雲荷姐的人，應該不多了吧。
汗珠從額頭上滑下，淩羽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衣領，熱氣從汗濕的衣服內飛出，涼氣緊跟著猛灌進去。
淩羽渾身一哆嗦，站在了最高處，遙望著下方寬廣的公墓園。長長地呼了幾口氣，他彎腰摘了幾朵花，開始加快腳步往下走去。
因為還沒到公祭的時候，偌大的公墓園找不出幾個人影。下山的路好走的多，淩羽步履匆匆，也在時刻注意著周圍的動靜。
不得不承認，自己現在也是驚弓之鳥，更何況文慕今天竟然就這麽放過了他，反而讓他更加不安起來。
腿上的速度讓他很快便下了山，在這萬千墓碑中，淩羽開始回憶著路線，大致的位置他還是知道的。
十多分鍾後，淩羽終於找準了路線，不出意外，就在前麵了。
目光掃動間，他忽然看到前麵不遠處，一個高挑的身影正站在那。那倒身影那麽孤寂，那麽壓抑，那麽……熟悉。
淩羽的腿忽然沉重起來，數秒的遲疑後，他還是走了過去。
“老大。”淩羽朝他身邊走去，輕聲喚道。
聽到聲音的楚旭一扭頭，當他看到淩羽時，眼中確實有一絲意外。
“恩。”楚旭應了一聲，腳步一動，往後退了一步。
從第一座墓碑開始，淩羽彎下了腰，將手中的花小心翼翼地放在方台上。
他剛才就看到了，每一個方台上都整齊排著四朵花，而每個台上有那麽一兩朵花已經開始枯萎了。公墓園每周日會集中清掃，今天是周四，這四朵花分明是從周一開始，一天一朵放上去的。
心裏忽然一痛。
淩羽能猜到老大是每天都過來一趟，看來，在他的心裏終究還是放不下這段記憶。
輕歎了口氣，淩羽將手中花擺放整齊。當走到雲荷姐的墓碑前，淩羽抬頭看著上麵的小照片，鼻尖一酸。
他聳了聳鼻子，將眼中的濕潤憋了回去，然後半跪下，伸手解開了血腥味極重的外套。
淩羽手一提，將那顆瞪著眼珠子的人頭拿了出來，小心地放在雲荷姐的碑前。
血腥味霎那間飄散開來，淩羽嘴角一動，笑了起來。
有什麽用，把宗傑的頭擺在這裏，雲荷姐也不會醒過來。
嘴上的笑越發苦澀，他弓起身，開始朝下一個墓碑走去。
“你比我有用。”
聲音從身後傳來，語調一如既往的冰冷，但讓人聽在耳朵裏，卻是一種淒涼地悲愴。
淩羽知道他的意思，為雲荷姐報仇的終究是剛剛從特訓班回來的淩羽，還作為團長的他卻遲遲沒有拿下這位校友的頭顱。
放花的手一下子停住了，數息後，淩羽才動了起來，將手上的花小心翼翼地擺好。他想說點什麽，可是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說。
所有的花都擺好了，淩羽也後退一步，雙手交叉垂在身前，腦袋半低著，閉上了眼睛。
長達數分鍾的緬懷後，淩羽才緩緩睜開了眼，入眼處，是賈玲玲那熟悉的笑臉。隻是照片終究是照片，最清晰的無過於腦海中的回憶，曆曆在目……
“雨潔死了。”淩羽忽然開口，他也不去看老大，隻是低著頭說著，“幾個小時前死的，我親眼看著她被一幫男人淩辱，親眼看著她被活活捅死，我親眼看著的，就在我麵前，幾米距離，清清楚楚，真的是夠清楚的。”
淩羽笑了，笑的極盡悲涼，繼續道：“可惜我什麽都做不了，所有的事情就像是在我麵前放映的一部極度傷感的電影，明明心都痛的快要滴血了，但我也鑽不進熒幕裏改變事實，無可奈何，真的是無可奈何。”
笑著笑著，他的鼻尖又酸了。
“該死的。”淩羽將頭扭向了一邊，看著遠方的天空，深深地吸了幾口氣，自嘲道，“這感覺來的還真夠慢的。”
身側有聲響傳來，淩羽望了過去，卻看到了老大離開的背影，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老大的背已經有些彎了，明明都還是少年郎啊。
“老……”淩羽本想喚住他，但是聲音卻卡在嗓子眼裏出不來，隻能用視線目送著老大漸行漸遠。
“算嘍。”笑著搖搖頭，淩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道，“我來陪你們聊聊天吧，瞧瞧你們，在這個風景秀麗的地方天天聚在一塊，安逸舒適，還真是夠幸福的，說實在，我羨慕了，哈哈……”
笑到一半，聲音便被卡住了。淩羽抬手抹掉了不爭氣的眼淚，繼續擠著滿臉笑容，道：“這下好了，又讓你們看笑話了。”
但是眼淚根本止不住，他太想哭了，已經憋的太久了。
“你們一個個都走了，都走了，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裏，我不想這樣，我扛不住了，真的快……扛不住了……”
落日的餘暉通過峽穀的空隙，在這小空地上留下了最後一抹光亮。
蕭齊放下了手機，不難看出他的臉上有些著急。
但身旁的這位漂亮大姐姐正半躺在座位上，閉上了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
“不用著急，故友相見，墨跡一點很正常。”
似乎是察覺到身邊這位少年的坐立不安，黑黑老師眼睛未睜，卻緩緩說道。
“可是過了這麽久了，會不會出什麽事情？”
“有我在這裏，誰敢來囂張。”黑黑老師臉一偏，看了他一眼，認真道，“誰敢在我麵前叫囂，我直接讓他……你看，他不是來了嗎？”
順著這位漂亮姐姐的視線望去，隻見淩羽正朝這邊走來。
“小夥子長大了呀。”看著淩羽不斷走近的身影，黑黑老師暖暖一笑，由衷歎道。
車門一開，淩羽彎腰坐了進去，對著前麵的兩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道：“久等了。”
“再不下來，我們都快要衝上去了。”蕭齊用白眼看著他。
黑黑老師發動著車，準備離開，手上動作不停中，隨口問道：“剛剛看到楚旭了，他也來了？”
“是啊。”腦海中想起了老大今天的樣子，淩羽忍不住歎了口氣。
“可惜了，本來很有潛力的一個小夥子，沒想到卻沒能走出來，如果一直這樣子，恐怕對他未來的發展極為不利。”
淩羽沒有回答，他知道老大的這個是心病，想要走出來要看他自己。隻是老大一直默默地背負了太多，他把在獵殺林裏的失誤完全歸咎給了自己，他把隊友犧牲的責任全部攬在了自己的身上。可那明明不是他的錯，但他覺得自己作為團長，便應該為這一切擔責。
回到家的時候，天都已經黑了。由於蕭齊提前打了電話，讓小胖帶著美妍姐出去買點晚飯，這才得空讓一身是血的淩羽鑽進家裏。
將薑月安頓在房間裏休息了之後，一身疲憊的淩羽才走進了浴室。
熱水噴灑在了身上，是難以言喻的暢快。淩羽低著頭，看著自己腳下流淌的鮮紅，陷入了沉思。
沒過多久，淩羽便裹著浴巾出來了。蕭齊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捧著一杯熱茶，看的怪入迷的。
“我想。”在他身邊坐下，淩羽半張的嘴巴卻顯得有些猶豫不決，“要不讓美妍去你那邊住一段時間吧。”
“啊？”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聽錯了的蕭齊瞪著眼睛看著他，似乎還想聽他再說一遍。
淩羽低著頭，眉頭皺的有些緊，緩緩解釋道：“今天的事情絕不是結束，而且我總感覺會有什麽更大的陰謀在準備著，美妍在我這邊，我實在放心不下來。”
說完，又是一聲長歎息。
其實當時一直猶豫著要不要答應老爺子，就是因為擔心今天這樣的情況。自己在金海市有解決不掉的敵人，這腦袋幾乎是天天掛在褲腰帶上的，指不定下一分鍾就沒了。
一直沒有在外麵世界生活過的美妍，一旦沒了淩羽在身邊，自己孤身一人指不定會出什麽事，他實在不願意看到那樣的事情發生。一旦讓文慕知道了美妍的事情，最擔心的便是再次重演雨潔的悲劇。
“你的擔心我知道，但你覺得美妍會離開你，跟我走嗎？”蕭齊將手中的杯子放下，認真道，“人是你帶出來的，你應該要承擔起這份責任，難道在你帶她離開特訓班之前，就沒考慮過這些問題嗎？”
淩羽啞言了。
是啊，自己在答應的時候，就已經考慮過這些危險的存在。
那當時為什麽要答應下來呢？
因為他……
大門被推開，美妍和小胖的笑聲緊跟著便傳入了屋內。
“瞧我們買了什麽好吃的。”小胖高高的舉著手中的袋子，看這樣子，是買了不少東西。
“咦，你不穿衣服。”美妍一臉嫌棄地指著淩羽。
然後和小胖對視一眼，兩個人一起對著淩羽吐著舌頭，叫道：“羞羞！羞羞！”
“哈哈哈。”看著這兩個活寶，蕭齊大笑著捶著淩羽的肩膀，也學著他們的模樣吐著舌頭道：“羞羞！”
“哈哈，我馬上去穿衣服總行了吧。”實在受不了他們的樣子，淩羽無奈地搖了搖頭，站起身來。。
哪知道蕭齊猛地伸過手來要扯他的浴巾，淩羽大驚失色，一把將浴巾攥緊。
一時間，屋裏笑的更酣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