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7章 不值
馬車消失，沉睡的女孩墮入輪回。
人死不能複生。
人死了，隻能投胎轉世。
投胎轉世，下輩子，就不再是那個人了。
所以，該如何去解決這個問題，就是佛祖該考慮的事情了。空海知道，以對方的能耐，總能找到辦法的。空海離開佛殿，離開佛國。當修佛一整年修了一萬尊佛的空海成佛時，天地曾共鳴，盡管其成佛是在佛國中，引起的天地共鳴幅度很小，但依然免不了被眾多高等聖人察覺到……當駕駛馬車的空海雲遊天地時，諸多聖人都選擇繞道行走，避免與之碰麵……在空海成佛的那一刻，佛祖將自己籌劃多年的一部分計劃，通過口信告知。他們得知那個計劃內容後，紛紛為佛祖的智慧所讚歎，但卻很少有人，去心疼那一對原本十八號部落快快樂樂的男孩女孩……空海心裏想著這些，路過五台山，路過昆侖，他具有如今人間最強大的空間法則，但卻沒有使用。他隻想就這樣靜靜地行走，一步十公裏，去領略先前曾帶女孩看過的畫麵景色。
但女孩兒沒了，這景色，很快就膩了。
他來到一片海域。
這裏是東海。
他一頓腳，身邊就浮現三件佛器。
佛仗，佛鍾，佛衣。
那比他身高還要長上許多的佛仗，恨恨朝那海麵砸去。
早些年投靠至人族的東海龍王立即從海麵飛出。
龍身化作一名身穿華榮錦衣的老者，他拱手問道：“大師呼喚我為何？”
空海一臉平靜，說道：“我要你幫我找一條龍。”
龍王既然敢稱王，雖比不過傳說中的天龍或是龍神，但對於龍族氣息的探尋，卻是全天下對於空海來說，最好的一個雷達。
空海盤坐在東海的海岸上，龍王飛走。
過了約莫兩炷香的時間，龍王飛回。
“那條黑蛟如今在大陸東土的某一處深潭。”龍王恭敬地將坐標通過神識傳輸給對方，繼而望著對方那張平靜的小臉孔，內心複雜……他已從人族總部落那裏得到消息，說這小和尚乃是佛國最新誕生的一尊新佛，力量境界也許比不過佛祖座下大弟子金蟬子，更比不過佛國二把手的彌勒佛，但除卻加上佛祖的這三人，眼前這一臉平靜年歲隻有十一歲的小和尚，便是整座佛國排名第四的存在了……天啊，他才多大？果然人族氣運當興嗎？一個僅僅十一歲的男孩，就能達到傳說中的聖人境界……世間所有人都在驚羨小男孩的成長，但隻有少數人，才知道，男孩兒為此都付出了什麽，不僅是日夜操勞的體力，也不僅僅是自己心愛的青梅竹馬，還有旁人永遠也無法知道、且連他自身都無法預測到的未來。從那崖壁上取走佛祖留下的佛心，吸納了大量的佛力，一躍從普通人修煉者至高等聖人，就像佛祖曾說的，這世間你想要得到多少，就肯定要付出等量的代價出來。來至那座深潭的空海眼睛微眯起來，他知道，自己剩下的時間不多了，馬上，自己就要進入六道輪回，徹底進入佛祖所安排的那個計劃當中去。所以，他必須要抓緊時間，做一些早就想做而不能做的事情。
深潭下，棲息有一條蛟龍。
空海現在要做的事情，和他先前曾在十八號部落做的事情，一樣。
打架。
額，也不全對。
上次是打架。
這次，是屠龍。
天上紫雲滾滾。
手持佛仗，身披佛衣的空海，直接躍入了深潭中。
刹那間，佛光炸起。
一道淒慘的龍嘯聲，傳遍四野。
這條老龍，便是當初徐小樓他們在山林中遭遇的那條蛟龍。空海恨極了自己過往的那一年多的人生，如果不是遇到徐小樓，如果不是跟隨對方離開了十八號部落，如果不是遇到了後來的很多事情，他現在，應該還在部落中，每天和韓櫻櫻快樂的嬉鬧，每天隻需要去愁苦第二天的三餐，哪兒來的什麽狗屁修佛？哪兒來的什麽人族保全計劃？所以，他就痛恨那一切。
他修成佛。
不仁慈。
有仇報仇。
……
……
黑蛟自那次事件過後，便找了這麽一塊風水寶地進行沉睡，一年時間對於他漫長的龍生來說，顯得不值一提。所以隻是一年的時間，他的修為還停留在當初的層次上。他沒能認出空海，隻當是人族的某一位聖人發現自己的行蹤，想要來滅殺。而且，這還是一名高等聖人！蛟龍的修為去欺負聖人以下的存在還行，一旦遇到聖人，必敗無疑。更何況是傳說中能和三皇五帝並駕齊驅的高等聖人？故而，隻是一個照麵，他就敗得很慘，甚至連逃跑的機會都沒。空話提著比他身體還要長上許多的佛仗，舉起來，來到對方頭顱。被打出深潭、趴在山林中奄奄一息的黑蛟想要費力挪一挪頭，但卻發現身體被對方的力量禁錮住，根本無法動彈，他絕望的眼神盯著小和尚，問道：“我到底做錯了什麽？你們人族和妖族的戰鬥我從未參與過，我隻是想要安靜的修煉，想要活在這世間，為何你們一定要對我趕盡殺絕呢？”
聽到這個問題的空海微微一愣，隨即感歎說了一句，‘活著，誰又不想。’
佛仗落下。
從頭至尾沒解釋一句的空海，就這麽把稀裏糊塗的黑蛟的頭顱，給砸成了一灘肉泥。
黑蛟的靈魂飄出。
空海冷靜地伸出手，早就準備好的佛衣，便擴大，籠罩了這片山林。
黑蛟靈魂無處可躲，直接被追上來的空海給砸至形神俱滅。
……
……
收回佛衣，披在身上。
拿起佛仗，空海來至南海。
在海岸遙遙看了一眼普陀山，他深呼吸一口，便踩在海麵上，朝普陀山而去。
……
……
風雨欲來風滿樓。
呼嘯的大風，讓往日安靜祥和的普陀山，頓時陷入混亂的氛圍。
山林鳥兒飛走。
無數的飛禽走獸就如同發瘋了一般。
紫竹林的白衣菩薩歎口氣，轉瞬離開了普陀山。
事情最終的結果，需要他們自己去承受了。
黑熊怪站在紫竹林的山道口，渾身禁不住發抖起來。
這可怕的力量，如同汪洋大海巨浪般撲麵而來。
他爆喝一聲，剛準備朝外飛去，卻見紫竹林的淺水畔內飛出一道青色光芒。
“黑子，乖乖待著吧，他估計是來殺你的，你不是他對手。”
一條通體綠色的巨蟒，出現在普陀山上空。
這條蛇精，便是當初這座山的蛇王，被菩薩收服後，永生永世不得離開紫竹林。日夜與菩薩相處陪伴，蛇王修為日益漸增，早已不痛恨菩薩了，甚至將這片紫竹林當做自己的家……（額，這原本就是它的家），而那隻剛來不久的黑熊怪經由一年多的相處，也算是這普陀山的一份子。眼見那磅礴的、夾帶著無限殺氣的佛力，目標直至黑熊，自認在這座普陀山上菩薩第一它第二的蛇王，自然不能坐視不管，小弟都被欺負到門前了，不出去找回場子，真就說不過去了。
“來者何人！報上名來！”化身幾乎比普陀山還要巨大的蛇妖吐著蛇信，朝那渺小如同螞蟻般的人影問道。
狂風怒號。
浪湧如潮。
小和尚就站在這風中浪中，提著佛仗，回答道：“我是空海。”
……
……
空海？
早早就收拾一番，帶著青鋒仙子以及女兒躲在紫竹林內的徐小樓，立即精神為之一振。
他和身邊的青鋒仙子對視一眼，紛紛從對方眼中看到疑惑。
徐小樓直至現在，仿佛才想起，曾有兩個孩童，陪伴自己走過一場西遊之行。
……
……
“不要出去，他已經不是當初的空海了。”
黑熊怪連忙拉住徐小樓，解釋道：“菩薩臨走前，傳給我一番話。說這空海如今已成佛，而且，已經有朝殺佛的境界邁去。”
殺佛？
對於通讀過無數佛門經書的徐小樓而言，這兩字，並不陌生。
關於佛門的佛，有無數種說法。比如代表過去的燃燈古佛，代表將來的未來如來佛，甚至於後來西遊計劃結束後，被名義上納入佛門的鬥戰勝佛……還有一種佛，名為殺佛，以殺修佛，戾氣極重，世間有邪魔外道，殺佛當為一仗殺之，類似於道門中心狠手辣的驅魔道人，六親不認。
“他為何如此？”徐小樓茫然問道。
黑熊搖頭，表示不知。
一名在一年多前隻是個普通孩童，在一年多後，就成長為殺佛的人，到底都經曆過什麽？
徐小樓望著山下那風中浪中的渺小人影，眼神複雜，他對身邊的青鋒仙子說道：“你看，我就說他不簡單，肯定和送咱們來遠古的空海是一個人！”
抱著女兒隻甘心女兒安危的青鋒仙子，木然點了點頭。
……
……
蛇王，是一名大妖。
空海，是一名新佛。
佛本克妖。
徐小樓躲在紫竹林中，望著那滔天的海水被懸掛在天穹上，望著那龐大的蛇軀與那渺小的人影交戰在一起，腦中突然生出一段戲碼，白蛇大戰法海……隻不過，按照戲劇裏講得，白蛇是為了許仙。可現實中，這條青蛇卻是為了一隻黑熊。徐小樓用胳膊肘捅了捅身旁一臉驚懼的黑熊怪，說道：“兄弟你給我說實話，你是不是和這條千年蛇妖有一腿？”
他的聲音不大。
但天穹上的蛇妖卻是耳聽八方，時刻都注意著周邊情況。這句話，自然就聽在了耳內。頓時氣得眼冒紅光！我踏馬的會跟一頭熊有一腿？而且，老子是一條公蛇！
氣機被打亂了。
空海提著佛仗，一仗就砸在了蛇頭上。
轟然巨響，龐大的蛇軀落在普陀山，差點將山頭給壓塌。
立於空中的少年和尚單手掐蓮花印，身上佛衣暴漲，朝那龐大的蛇軀籠罩而去。
空海麵若金紙，顯然也受了傷。
隨著他嘴唇微動，便有大量的金色的佛家文言顯現出來，落在了佛衣之上。
片刻過後，佛衣縮小。
裏麵的蛇軀也縮小。
僅僅是不到十秒鍾的時間，佛衣收回，一條細小的青蛇，便出現在原先佛衣的位置，且快速爬回了紫竹林。
……
……
“喂，小黑子，風緊扯呼了，還留在這兒幹啥？”青蛇叫囂道。
黑熊臉色蒼白……（額，如果他臉上沒毛的話，一定是白色的），他顫抖著嘴唇說道：“瑪德，我也想走啊，但是我走不動了。”
地麵生出蔓藤，幾乎是一瞬間，就禁錮住了他的雙腳。
連同著，還是徐小樓，和抱著女兒的青鋒仙子。
空海提著佛仗，緩緩走來。
今年還不到半歲的女嬰早就被這滔天的動靜給驚嚇到，啼哭不止。
聽到這哭聲，身為父母的徐小樓以及青鋒仙子心髒如同被揪住了一般難受。自從女兒誕生後就被青鋒仙子孤立起來的徐小樓鮮有靠近女兒的機會，現在聽到女兒一聲接一聲的哭啼，更是心裏難受到要死，他雙腳被蔓藤困住，此刻更是無法靠近半分，隻能望著老婆懷中嘴巴張老大的女兒，苦著臉，對老婆責怪道：“你就不會捂著她的耳朵？”
青鋒仙子這才緩過神，把那包著女兒的棉布塞緊了一點，好讓女兒的情緒安穩一點，繼而冷著臉，抬起頭，望向完成女兒啼哭的始作俑者，語氣冰冷問道：“你來作甚？”
麵無表情的空海看了看徐小樓，再看一看這麵若寒霜的女子，最後，目光落在了女子懷中的女嬰。
這一刻，他心情無比複雜，無比憤怒。
韓櫻櫻為了她心中的徐大哥受盡苦難，最終身死。
而她的徐大哥，卻和眼前這名女子有了孩子。
她可曾想過，自己的付出，是否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