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3章 何苦為之
佛是仁慈的嗎？
滴答……
滴答……
黑暗的空間裏，隻有一滴滴的落水聲，代表著這一切，還算真實。
韓櫻櫻浮在水麵上。
她已經有很久很久，很久沒有睡過了。
因為她知道，一旦睡著，她將會陷入水底，很可能就淹死在這片黑暗的水域中。
額頭的水，滑落臉頰，落於水麵。
已經分不清那到底是這水域的水，還是她額頭生出的汗水了。
那扇隻要一觸碰就會傳來電流的石門外，空海在喋喋不休的說話。
“你還記得嗎？櫻櫻，小時候咱們玩的那種鐵圈，就是用一種名為鐵的金屬，製成一個圈，然後用木枝叉著，就可以當成輪子在地麵推著玩。那時候，大人們的都說咱們在瞎玩，我現在想了想，其實那也不能說是瞎玩。你想啊，那種名為鐵的金屬，如果用來蓋房子的話，是不是比咱們的竹屋要結實的多？如果用製作武器的話，是不是比石刀或弓箭，威力也要大了許多？”
他盡力把語言變得繁瑣一些，盡力把畫麵描述的更細致一些，好讓裏麵關著的女孩兒能夠跟隨自己的話語去聯想出豐富的畫麵感來，這樣，對方，就可以產生活下去的勇氣和動力了。空海很聰明，他知道，孤獨，是最可怕的敵人。
他手中拿著一大堆竹筒。
竹筒內，全是水。
他每天都要在石門這裏，說很多的話。所以，他就需要很多竹筒，一次灌來許多的水，省得來回跑路，也省得因自己離開時間太長太頻繁，讓女孩兒在裏麵感到可怕的孤獨……
“笨空海。”
裏麵突然傳來韓櫻櫻虛弱的聲音。
空海立即站起身，想要拍一拍石門，表示自己在。但又想到這石門上有那種奇怪的可怕的電流，便收回雙手，大喊道：“我在，我在，櫻櫻，你在嗎？”
石門‘沉默’了大約十秒鍾，才再次發出女孩兒虛弱的聲音。
“我在。”
空海激動喊道：“哈，放心吧，我也一直都在，我要是出去灌水了，我會提前給你說的，放心吧，我一直都在。”
再次沉默了好久。
仿佛時間隻過去了幾分鍾，但卻又像過去了幾個世紀般漫長。
女孩兒幽幽說道：“你走吧，我不害怕了。”
……
……
走？
去哪兒走？
為什麽要走？
想到了某種可能，被嚇得臉色蒼白的空海立即著急喊道：“我不走！櫻櫻，你千萬不要死，你別想不開，咱們一定有辦法的！咱們一定可以出去的！隻要還活著，隻要還活著！隻要還活著就會有希望！知道嗎？”
帶著哭腔的聲音，傳到石門內。
水麵已蔓延至下巴的韓櫻櫻，突然苦笑了一聲。
她艱難地抬起手，擦了擦精致的臉孔。往日這張可愛至極的臉，此刻彷如被泡腫了般，顯得蒼白，且腫脹。
她盡力克製心中情緒，平靜說道：“走吧，笨空海，我沒事。你應該去做一點有意義的事情，而不是把時間，浪費在我的身上。”
……
……
浪費？
什麽浪費？
這，怎麽會是浪費！
瞬間雙眼赤紅的空海吼道：“我說過的，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出去！”
“可這麽長時間過去了，你想到了嗎？”
“我，我……”
“走吧，放心，我還沒死，我也不想死。我要你走，是要讓你去做一些事情。”
“要我做什麽？”
“想辦法，進入藏經閣，把經書拿出來，去找徐大哥。”
“你，你……”
被女孩兒交代的空海，雙拳緊握，低著頭，喉嚨突然就如同被什麽東西堵住了般。他肩膀顫抖，如同篩糠。瞬間淚水滑落下巴，滴落在地麵上。他不明白，因為那破經書，因為曾經的那個誓言，有必要把自己搞成現在這個樣子嗎？他不明白，對於女孩兒來說，那個徐大哥就真的這般重要嗎？真要應了當初女孩兒的那句話，為了取出經書，哪怕是死，哪怕是連性命都可以不要嗎？
“去吧，笨空海，我真的沒事了。”
……
……
心中情緒萬千的空海，走出那座宮殿。
從今天開始，他再不來了。
……
……
幾天後。
“哎呀你們看，那天天守著地牢的傻瓜終於不再去了。”
“哎，人總要麵對現實的……與其天天守在哪裏，不如出來加緊修煉佛法，如果哪天自己修成正果，親自去佛祖麵前求情，說不準還能有一絲救出那女娃娃的希望……”
“你這話說的，淨是瞎扯。以他的能耐，修成正果需要多長時間？幾百年？或者幾千年？哪怕隻用幾十年的時間，等到了那個時候，地牢中的女娃娃早就化成一堆白骨了。”
眾和尚，在空海的身後指指點點。
空海一臉平靜，每天就在這樣的指指點點中，吃齋，念佛，看書。
他表麵看起來平靜，但內心卻時時刻刻都在刮著颶風海浪。
他在想，該如何完成櫻櫻的交代？
該，如何進入那藏經閣？
想了幾天，終於，他想出了一個不算是辦法的辦法。
他來到佛殿門口。
跪下。
這一跪，就是三天的不吃不喝。
……
……
有人前來，問他，為何要跪在這裏？
空海頭也不抬，回答道：“我想修佛。”
修什麽佛？
修煉佛法。
你在任何地方，都可以修煉佛法，為何偏偏在這裏修？
因為無人領路。
哦，我明白了，你想要拜師。
恩。
可你覺得，這裏有誰能當你的老師？額……我說錯了，我應該問，你覺得這裏，有誰會願意收你當徒弟？沒有的，你走吧。
……
……
空海沒走。
反而更加堅定地跪在這裏。
佛國沒有糟糕的氣候。
但就在這幾天，佛國降雨不斷。
被雨水澆得如同落湯雞的空海，隻當做這是一個考驗，依然堅定不移地跪在那裏。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
空海內心，逐漸迷茫起來。
迷茫，不是因為自己的舉動迷茫。
而是因他不知現在處於地牢中的韓櫻櫻如何了。
按理說，就連他不過第二境修為的身軀，都能挺過將近十天不吃不喝的日子。那已經達到第四境修為的韓櫻櫻，就算半年都不吃飯，應該也能挺過去的……隻不過，一想到女孩兒孤苦伶仃待在地牢那種黑暗且全是黑水的環境內，男孩就無比焦急傷心難過。
終於，就在他開始猶豫，要不要去地牢那裏看一看時，天晴了。
有一道彩虹出現在佛國上空。
有一個胖乎乎的人影，出現在佛殿的門口，出現在，空海的眼前。
佛光滿麵，肚腩大如孕婦，渾身滿是肥肉但偏偏臉孔無比慈祥和善的彌勒佛，問道：“你想學啥？”
空海抬起頭，認真想了想，開口回答了這個問題。
盡管被淋了幾天的雨，但他的嗓音卻無比沙啞，如同風吹過一麵破籮筐。
“我想……我想學通天徹底之法，我想讓自己變得強大，我想有足夠的力量，去保護我想要保護的人。”
彩虹隱退。
天，重新降下了雨。
如同冥冥中，有誰在故意為之。
那個誰，似乎在生氣。
一道又一道的驚雷響起。
其中一道，就恰好劈在了空海旁邊的地麵上。
地麵出現一個大坑。
紛亂濺射的石子，其中一顆，砸在空海的腦袋上。
男孩倒地，昏了過去。
彌勒佛抬頭望天，繼而轉頭，看向了身後的佛殿。
他歎了口氣，說道：“不過是個孩子，何苦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