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3章 猴子
某一位僧人突然打了個噴嚏。
“阿嚏！是誰想貧僧了？”
“悟空？不太可能，難道是八戒或者悟淨？哈哈哈，我真是異想天開了，這倆人混得都比為師好，又怎麽可能想我呢？不過說起來八戒，那家夥自從混上淨壇使者的位置後，日子可過得真是舒坦呢，塵世裏每天供奉給釋迦摩尼的東西，什麽吃的喝的都是小意思，最重要的是，那些信仰之力他也可以偷偷摸摸搞走一些，積少成多，西遊之後，就數他的日子最舒坦了，混了個肥差……”
金蟬子雙手合十，從那座小院子離開後，來到了花果山。
“悟空，你在嗎？”
站在山底下，望著青翠欲滴的山澗，他把雙手放在嘴邊，作喇叭狀，喊道：“為師來看你咯，出來接我一下吧！”
今天花果山無人。
若是按照往常的情況，這座風水寶地、著名的遊覽景區，向來都是人滿為患的……但不知為何，國家突然頒布出一條法令，說是國內的幾個旅遊景點，暫時不對外開放了。給出的理由，是說什麽要進行整改，景區裏存在著安全隱患……這條法令覆蓋的景區，有武當山，有花果山，還有東海的某一片海域的諸多小島，等等……人們發現，凡是被覆蓋的這些景區，都是傳說中裏麵居住著神仙的地方，心有疑問，更是有一些有心人旁敲側擊，說是難道這些地方要有神仙顯靈了？隻不過，這些有心人剛在網絡上發不出這等言論，不到幾秒鍾的時間，言論就被刪掉，又不到幾分鍾的時間，就被以各種理由給當地派出所帶走了……
今天的花果山，空無一人。
當金蟬子喊出那句話之後，空曠的環境中，回聲就繚繞了很久才逐漸在山澗散去。
隻不過，回聲剛散，便有一道微微帶著煩躁的嗓音，從山澗內傳來。
“來看俺老孫幹啥？再說，你說要來看，兩手空空的，算個哪門子看？”
金蟬子雙手合十，厚臉皮說道：“我心中帶著無限的思念之情，我身上帶著老朋友的氣息，我人來了，便是最好的禮物，還談哪門子兩手空空？”
聽到對方用‘老朋友’稱呼他自己，山澗內的那道聲音的主人，好似頗為滿意。
“不接，要來自己來，老子沒空。”
……
十分鍾後。
金蟬子來到一道懸崖瀑布的上空。
他身上散發出佛光，然後朝那宣泄而下的瀑布水流中，走了進去。
花果山，水簾洞。
這門口有一道結界，普通人走進去，隻能看到普通的景區。
金蟬子走進去，自然，眼前就是另外一種景象。
簡陋的裝飾，或者說，根本沒有裝飾。地麵的青苔踩上去，甚至有些滑腳，四周，布滿著水氣，有些潮悶。
在水簾洞的最中間的位置，有三隻猴子蹲坐在一張圓桌前。
它們在……額，鬥地主。
“王炸！哈哈哈，你別想跑！”
“你有病不是？你踏馬的炸他啊，你炸我幹啥？”
“不炸你就跑了啊！”
“誰是地主？你到底會不會打牌？把把都認錯地主！你腦子被毛給堵住了不是？”
一陣煙飄過，三隻猴子，化成了一隻。
金蟬子笑著問道：“每天都是如此？”
猴子躺在地上，似乎還在生悶氣——自己變出來的分身，打牌技術差，還能怨誰去？所以，隻好生悶氣。
“無聊不無聊？”金蟬子繼續問道。
“不無聊，我很開心。”猴子倔強。
“當初若是按照聖人們的想法，你潛心修道，繼而潛心修佛，然後再舉起大旗到天穹之上跟天道打一場，不論是生是死，肯定比現在無聊的日子要過癮，對不對？”
“不對，那樣一來，我肯定死。死了，就不好玩了。”
“喲，傳說中的齊天大聖孫悟空，竟然也怕死？那你當初還鬧什麽天宮？不如一輩子躲在水簾洞裏不出來，反正是補天石，不死不老的。”
“那不一樣，我鬧天宮，是因為我知道我肯定不會死。但要我去給天道打架，我真的會死……哎，你煩不煩，你不是說來看我的？雜沒事又來給我說教，囉嗦……”
“嗬嗬嗬，老毛病了。”
水簾洞內。
一桌子水果，一桌子肉，一桌子酒。
琳琅滿目，看得出來，主人對這位來客很重視，也很開心。
猴子猴孫們本來想跳支舞助助興，但金蟬子腆著臉非要它們變換成人類美女的模樣，最後引來眾猴的不滿——咋了？俺們母猴的模樣還入不了你的法眼了不是？人類有啥好看的？有我們母猴那紅彤彤嗎……算了，本來還想著今晚找個母猴給你侍寢呢，我看啊，你是無福消受了。
外麵的水落聲如訴，水簾洞內的兩人……哦，不對，是一人一猴相視無言。過了良久之後，金蟬子才對麵前這隻仰著臉喝酒的猴子歎了口氣，說道：“我就是不明白，你已經如此強大了，為何不把力量用在正事上？難道一直躲避在這裏，就真的是逍遙快活了嗎？現在外麵亂糟糟的，佛祖被困鎖在邊疆內界中，三清道尊如今也隻剩下太上老君還在九天之上，其它的所為的神仙啊，哪一個會是你的對手？二郎神？嗬嗬嗬，那三隻眼的家夥當初若不是你手下留情，恐怕臉上的眼睛一隻都留不住。悟空啊，明明可以身上帶著棒子出去，手中一根攪動天地變色……卻甘心在這裏變出兩隻猴子天天鬥地主？我實在想不通。”
喝了一口果酒的猴子對這長篇大論充耳不聞，甚至還特意轉過身，放了一個響屁。
金蟬子繼續苦口婆心，“你想啊！如果你現在出去了，太上老君那老不死的肯定無暇分身管你，你的師尊菩提子也在方寸山閉關無數年了，就連觀音菩薩也隨佛祖去了邊疆內界，出不來，這天底下，還有誰能製約你？放著天下第一不做，做一個山大王，你……你啊你，為師真不知該怎麽說你了。”
“不知道咋說，就閉嘴別說，聒噪。”
猴子終於開口說話。
猴臉雷公嘴，這一刻，他才暴露出自己暴戾的表情。
從來沒人可以對他指手畫腳。
包括唐僧。
之所以忍耐對方在自己耳邊如此聒噪，不過是因長時間沒見老熟人了，不忍心一見麵就還像千百年前那樣互掐……金蟬子重重歎息，他知道，如果自己再囉嗦下去，很可能就要被這位脾氣很是不好的主兒，給趕出這水簾洞了。這裏是一個小世界，在這裏，即便是他金蟬子，也定然不是眼前這隻猴子的對手。若真是惹怒了對方，可別提什麽往昔的師徒情分，不提還好，提了，說不準打得更狠……金蟬子心裏憋屈，當初那場西遊之行，嚴格意義上來說，他也不知情，也是受害者，稀裏糊塗認了一個魔頭級別的猴子當徒弟，一路上受得氣，可不比在西天佛國中受得氣要少。那時候，他甚至還想過拂袖離開回到佛國中繼續跟佛祖探討所謂的佛法……再不濟的，也就是被佛祖責罰，應該不至於死人。但陪在這隻猴子身邊卻日日夜夜都戰戰栗栗，生怕一個睡醒還沒來得及念緊箍咒，就死在了對方的大鐵棒之下……
“你如今……已經是高等聖人了？”沉默了良久，金蟬子突然驚訝問道。
“恩，準確來說，是高等聖猴。”齊天大聖像是從鼻息間擠出來一句回答。
金蟬子歎了口氣。
這便是真正的服氣了。
果然，不愧是補天石，修了道門七十二變，又學了半吊子的佛門經法，當初在第五境上品的時候，就把同等境界的妖怪神仙打得哭爹喊娘，現在是高等聖……猴了，這天底下，還有能製約它的存在嗎？
金蟬子抬頭看天。
以前，應該女媧能。
現在，恐怕隻有天道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