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5章 當師傅的

  前輩，你是否有什麽難言之隱？


  隨著蘇青河的這句問話，劍俠王屏突然變了臉色，不是難看，也不是躲閃，隻是仿佛被猜破心思的小媳婦般，變得有些……羞愧？

  對，就是羞愧。誰能想到，在修行界素來行事正直仗義的劍俠王屏，臉上竟然會出現羞愧這種情緒？


  徐小樓也注意到這位‘便宜師傅’的臉色，心中有些訝然。


  但下一秒，他想通了什麽，便苦笑起來。


  他隻是從對方的臉上，確定了某些事情。


  沒錯，對方的確是有什麽隱瞞。


  在這種關頭上，對方能隱瞞或者想要隱瞞的事情，自然就是實力。今天，武當山即將要遭受劫難，山下的應龍雖然還未動手，但可以預見，對方若是出手了，這裏必將會遭受腥風血雨……這一切，都是徐小樓和蘇青河帶來的，如果不是他們，應龍就不會來到武當山，也就不會早於這個無妄之災。


  武當山在修行界的地位很高，屬於正道泰鬥的存在，更何況，山上還有一位真真正正的仙人，張盈。所以，武當山定然是有什麽鎮山之寶，或者類似於鎮山之寶的底蘊。原本徐小樓以為，山下由眾道士組成的武當七絕陣便是底蘊……但在剛才看到王屏的臉色之後，便明白了，武當山真正的底蘊，應該還未拿出。


  隻不過，別人的底蘊，為何要拿出來給他徐小樓擋災？

  如果嚴格算起來，他徐小樓不過是半路上遇見王屏，因投緣而拜其為師，沒有經過正式的拜師禮節，沒有得到武當山門的正式承認，甚至連武當山的掌門都沒有見過一麵……所以，在武當山整個山門的安危麵前，他徐小樓又有什麽資格，讓對方拿出山門底蘊，來幫他擋災？


  ‘等等！’徐小樓腦門突然閃出一個想法。


  ‘武當山的掌門……’


  ‘對了！武當山的掌門！’


  徐小樓轉過頭，看向蘇青河。卻見對方的眼神，一直盯著麵前的王屏。


  媽媽的……是這樣的，應該沒錯。現在的情況如此危機，但卻一直未見武當山的掌門出現。按理說，這麽大的事情，掌門應該早就被驚動了才對……


  徐小樓剛準備開口，卻見蘇青河笑了起來。


  蘇青河的笑，一般都是微笑，總是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他笑著向前一步，與王屏的距離拉近幾分。


  他說道：“劍俠前輩，現在是生死危機時刻，掌門為何一直未出現？”


  ‘原來，這家夥也想到了這一層……’徐小樓心中剛泛起這個想法，就苦笑起來。苦笑，隻因為他覺得，連自己都能想到的事情，蘇青河當然能夠想到，所以自己真是想了一句廢話啊……


  王屏的臉色終於變得躲閃起來。


  但隻是片刻時間，他便仿佛下了什麽決心，咬牙說道：“我王屏不會說謊，並未有意要隱瞞什麽。”


  他轉過頭，指著山頂，臉色複雜說道：“掌門真人在一甲子之前，便在山上的道廟裏閉關，幾十年如一日，從未走出過那間道廟，尋常如果有什麽事情了，隻有他示意的幾個人之外，誰也不能走進道廟見得他本人。就在幾天前，我從邊疆回來以後，曾見過他一次……”


  說到這裏時，他轉頭對徐小樓苦笑了一下，“我去見掌門，便是要去詢問一下如何去解救你的辦法……”


  徐小樓愣了下，這才想起，當時在邊疆外界，在酒館中，自己被封印在佛鍾小世界內，出來後，曾聽酒館中人提及過，自己的這位‘便宜師傅’已經先行離開邊疆，說是回去找‘解救自己的辦法’……現在想來，徐小樓心中多了一絲愧疚。


  王屏繼續說道：“那是我近來見掌門的最後一麵，但其實，我根本就沒有見到掌門的本人……”


  徐小樓撓撓頭，一頭霧水，“沒有見到？”


  蘇青河也皺眉沉吟。


  王屏點頭，“恩，沒有見到。我當時進去後，發現掌門正在閉生死關，氣機非常磅礴，正在衝擊第五層境界……掌門原本就在第四境巔峰停滯許多年，這次嚐試突破第五境，一旦成了，我武當山，便擁有兩位第五境的大修士，其中一位更是人間守護者，到時候……”


  說到這裏，王屏頓了下，似乎察覺到言語的不妥，道了一聲‘無量天尊’，真切羞愧說道：“我等修道之人，不應有這攀比權勢之心，但這可見的未來又太過重要，所以，我便什麽都沒問，走出了道廟，並命令一眾長老在道廟門前護法，確保掌門不受到任何外界的幹擾。”


  徐小樓與蘇青河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失落。


  王屏朝山下望去，說道：“小樓，武當七絕陣，隻有在武當山才能發揮它真正的威力，便是如同那酒館的劍元天罡陣一般，隻有在酒館，才能組成整個邊疆最強大的劍陣。知道因為什麽嗎？”


  王屏並不知道，如今的劍元天罡陣，便在徐小樓的體內。


  更不知道，那個劍陣，已經和徐小樓本身融為一體，隨著徐小樓的修為增強，劍陣的威力自然跟著變強，故而才會有剛才那個說法。


  而現在的情況危機，徐小樓也不想過多解釋，隻是聽到對方的話之後，搖頭，表示讓對方繼續說下去。


  王屏繼續說道：“因為，七絕陣，便等同於武當山的守山大陣，在武當山上，它可以汲取整座山脈的氣機進行對敵。當然，這有一個前提，那就是開啟陣法之時，必須要有一個陣眼。”


  “陣眼？”徐小樓挑眉問道。


  “恩，是陣眼。所謂的陣眼，便是控製陣法的樞紐。”王屏解釋道。


  聽到樞紐這個說法，徐小樓大致明白了。——他如今心田處，便靜靜立著一柄小木劍，那柄木劍，便是劍元天罡陣的樞紐，每次運轉劍陣，都要先運轉木劍……換而言之，木劍，便是劍元天罡陣的陣眼。


  王屏說道：“七絕陣的陣眼，便是主陣的人員，也就是陣法的中心。若是‘陣眼’的修為夠強，所能調動山脈的氣機就越強……祖師爺張真人曾說過，若是他本人親自來主持七絕陣，就算是遠古時聖人來了，亦可一戰！要知道……當初祖師爺挑選山門的時候，特意挑選武當山，便是因為這座山脈，乃是本國氣機和靈氣最為磅礴的山脈啊……”


  徐小樓心中震驚，但隨即，他好似想到了一個可能性，瞪大眼睛問道：“那這次……”


  王屏揮揮手，笑道：“你猜的沒錯，祖師爺不在，掌門正在閉生死關，那麽，我，便是這次七絕陣的陣眼。”


  山風獵獵。


  天穹遠處的陽光灑落山門。


  徐小樓驟然喊道：“不行！我不同意！”


  聽到徐小樓的叫喊，蘇青河皺眉轉過頭。


  他發現，此刻徐小樓的表情無比難看，甚至眼圈有點發紅。


  想了片刻，他便想明白了。——身為陣法的陣眼，既然是在主持大陣，那麽，自然首當其衝要受到應龍的針對。


  王屏不過第四層境界，而應龍，乃是第五境巔峰。


  境界相差太大，蘇青河絲毫不懷疑，如果沒有劍陣，在正常情況下去戰鬥，這位所謂的‘劍俠’，恐怕隻是一個照麵，便會被應龍一爪子給撕成碎片。


  徐小樓咬牙說道：“太危險了！”


  王屏卻是搖搖手，滿臉慈祥，“小樓，你我師徒一場，自然是有緣分的。祖師爺曾教導過我，說這世間緣分一說，最是妙不可言，佛家也講究一飲一啄皆是定數……我知你心有愧疚，但愧疚可以，不用愧歉。咱們修道之人不比那佛家，束縛眾多，什麽禁酒禁葷，甚至連男娶女嫁都要插手，哈哈哈，咱們修道之人，隻講究一個字，那就是緣。你我有緣，我看你順眼，那你的麻煩，自然就是為師的麻煩。隻不過，掌門如今還在閉生死關，我不能因為我的緣分，去耽擱掌門的成仙大道，所以……”


  徐小樓內心如同被蟻噬，難受至極。


  不等他開口再說什麽，山門外，台階下，突然傳來一聲爆響。


  一直站在外麵的應龍，終於出手了。


  王屏臉色大變，朝前邁了一步，火急火燎丟下一句話，便朝山下飛去。


  “小樓，好好在山門內待著，做徒弟，就要有做徒弟的樣子。”


  ……


  什麽是師徒？


  師者，傳道受業解惑。


  徒弟不行，有辱師傅名聲。


  徒弟有難，師傅不能坐視不管。


  當師傅的，就如同徒弟的一把傘，可以遮陽遮雨，也如同一雙滿是羽翼的翅膀，在徒弟未曾成長之前，為他擋下所有的災難。


  現如今，雖然徒弟比師傅更加強大。但這不是重點，劍俠王屏是個高傲的人，他盡管弱小，依然要做到身為師傅應該要做的事。


  而且，真的就弱小了嗎？


  徐小樓剛準備衝出去攔下對方，手臂卻被蘇青河拉住。


  “你幹啥！”徐小樓眼圈有些紅，衝蘇青河喊道。


  蘇青河搖頭，“不要著急，你就這麽衝過去，可能會添亂！”


  添亂？


  老子會添什麽亂！


  然而，下一秒，徐小樓瞪大眼睛，承認了這個說法。


  隻見武當山的整座山脈，在這一刻，突然仿佛輕輕顫抖起來。


  磅礴的天地元氣，從幾座山頭出現。


  就如同在密封的環境中被無限壓縮了無數年的空氣，在這一刻，突然爆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