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9章 豹

  京城之外五十裏地,有一座小鎮。


  龍飛懷揣裝著女子的口袋來到這座小鎮上,臉色淡漠如同一口井水。小鎮上一共有三百餘人口,白天時候大多出門務工,此時下午三點,街道上自然是沒有幾個人影。龍飛來到其中一個家戶的門前,沒有敲門,而是直接推門而入。


  走進大門,頓時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傳來,緊皺眉頭的龍飛緊了緊夾克的衣領,看到院子裏橫七豎八躺著兩具屍體,隻見兩具屍體的死相難看,均是脖頸破碎一個老大的血口,像是被什麽野獸撕咬了一般。作為龍組的總隊長,他自然是對這種畫麵不陌生,腳步未曾停留,繼續朝裏麵走去。


  走進宅子的大廳,門是虛掩的,仍是推門而入。


  屋內的沙發上,有一頭花豹靜靜趴在上麵,豹子正在享用美食。而當龍飛看清楚對方所食用的是一個剛斷奶的嬰孩時,他終於忍不住,身上爆發出駭人的氣息,冷斥道:“孽畜!住嘴!”


  花豹恰好張開嘴,回頭看了龍飛一眼,然後把血盆大口從嬰孩頭頂移開,閉上嘴巴,露出一抹人性化的笑容。


  “你來了。”花豹口吐人言,從沙發跳下來,踱步到龍飛麵前。後者置若罔聞,不答話,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口袋,丟在地上,隨後來到沙發前,目光緊盯著沙發上淌血不止的嬰孩,眼神中充滿悲切。


  “你既然已經投靠了大王,那就不再是人類的陣營。所以你現在……是在憐憫什麽?你是我妖族的仆從,難道還對人類抱有憐憫?還是說,你隻是表麵服從?”花豹用前肢觸了觸那口袋,回頭問道。


  龍飛仍是不答話,伸手將那已經被啃食到開膛破肚的嬰孩抱起,也不顧的鮮血淋淋,走到院子中,將嬰孩兒與那院子裏那兩具屍體擺放在一起……十分鍾後,水泥地麵被他生生破開一個大坑,水泥地下的土壤翻開,龍飛將三具屍體放在坑內,埋下。


  回過頭,看到那頭花豹嘴裏叼著口袋,杏黃豹眼瞳內皆是嘲諷。


  花豹腳下出現雲霧,下一秒,便從原地消失。


  這是一種障眼法,可以隱匿身影。


  龍飛臉色淡漠,獨自一人站在院中,抬起頭,看向京城龍組的那個方向。此去一別,恐怕再也無法回去了。以後天下之大,除卻妖族的收留,也再無他龍飛的藏身之處。


  ……


  ……


  花豹離開小鎮,很快就來到一片山水好地。古時總說,山靈則有仙。這裏山清水秀,每年來山頂神廟燒香的人絡繹不絕,據說年初頭一炷香的價格已經炒到六位數字,而且還不是有錢就能排上,得有身份。


  花豹在山水間穿梭,因為施展了障眼法的緣故,路過的行人看不到它。但這隻已經修煉三百多年的豹子精卻是能看到他們。


  花豹看到,其中有一位身材豐腴的婦人手提籃子,挎籃裏塞滿了香票,還有幾個冒著頭的紙偶,很明顯,這是一位上山求子的……花豹在心中想道:‘先不說人類的肉有多好吃,單說他們的身體,就得天獨厚,特別是女人……嘿嘿嘿,大王這些年在山廟內替神接納香火,像這種求子的豐腴婦人,可真是沒少享受。’


  山頂有一座廟,供奉的是二郎真君。附近的居民口口相傳,說這真君可是真神,有求必應,還能保的附近風水一方平安,自從這廟坐落山頭以後,附近方圓幾十裏地就從未出現過什麽天災,人們信的邪乎,就連有些自家娃子考上學,都要歸功於二郎真君顯聖……當然,在知曉某些內情的人們眼中,這些言論就像是全天下最大的笑話。


  花豹來到山廟附近,還未靠近,耳邊就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不要過來,在山下等候。”


  花豹就算把所有事情都忘記,也絕對不敢忘記這道聲音的主人是誰。


  這道聲音的主人,自然就是它的主人。


  所以,它沒有絲毫猶豫,掉頭折回。


  山廟內,一位留著山羊胡的老道士笑眯眯從香台上拿出些吃食,隨手扔到嘴裏,一邊吃,一邊說道:“我沒想到,你會親自來找我。”


  似乎永遠掛著和煦微笑的蘇青河今天穿著一身休閑服,站在二郎真君的神像前,仰頭看著多年來未曾吸納半點眾生信仰之力的神像,突然就笑出了聲,不知是因為老道士的問話而笑,還是因為這神像被鳩占鵲巢而神像的主人卻被瞞天過海而發笑。蘇青河轉過身,笑著說道:“剛好有空,就過來一趟,而且,我也有一些問題,想要當麵請教一下前輩。”


  老道士坐在躺椅山,腰背佝僂著,於是他的坐姿就很奇怪,他從懷裏掏出一個煙槍,用火石子擦燃煙草,抽了一口,表情悠哉至極。在現如今的社會環境中,已經很少會有人抽煙槍這種古老玩意,勁兒大還辣嗓子,更別提點煙的工具還是更為古老的火石子……但老道士的這番做派,卻是沒蘇青河一種複古的感覺,反而讓其覺得,這道士,好生猥/瑣……


  “有什麽問題,盡管問吧。現在你可是龍組的代言人,更是京城那位的代言人,我自然是知無不言。”老道士吐出一口濃重的青煙,說道。


  蘇青河點頭,直截了當,“關於這次的封神計劃,我有兩個疑問。第一,為何名單上會有我的名字?第二,你現在是否,還與妖族有聯係?”


  老道士沉吟片刻,把煙槍在藤椅扶手上磕了磕,倒出裏麵已經燃盡的煙草灰,說道:“第一個問題,當初我和你上頭協商的時候,說的就是把這次參與計劃的所有人都算上,所以,自然就會有你的名字。第二個問題,沒有。不過……我很好奇你為什麽會問出這個問題?”


  蘇青河笑了笑,說道:“那沒什麽了,我隻是隨口問問。”


  老道士挑眉,“真的?”


  蘇青河點頭,一臉微笑。


  氣氛陷入詭譎的安靜。


  這座山廟今天迎來了大批的香客,但因山廟門口有三位身穿西裝的男人守衛,彷如鬧中取靜,出手卻闊綽至極,凡是遇見有人想要靠近山廟,一伸手,便是幾張百元大鈔遞過來,說道:“廟內有貴人求香,煩請等一會兒”,至於這一會兒是多長時間,那些收了錢的香客們自然是追問了,不過得到的答案卻是搖頭微笑。一切能用錢來擺平的問題,都不是問題。這三人還真是把蘇青河的作風給貫徹透底。


  這三位西裝男人站在門口,已經站了十分鍾。


  門內的蘇青河也沉默了好幾分鍾了。


  老道士突然問道:“你是不是在懷疑我?”


  蘇青河明顯口是心非回答道:“沒有。”


  “我申公豹的名聲雖然不算好,但你讀過史書的話就應該知道,我從來不做那侍奉二主的苟且事兒。”


  “恩,我知道啊。”


  “那你為什麽懷疑我?我承認,在當年封神大戰中,我的確和妖族來往密切,但那都是遵從師傅指令,必要行事。封神大戰結束後,我與它們妖族再無瓜葛,你這懷疑,好沒道理。”


  “我說了,我沒有。”


  蘇青河微笑說道:“我真就隻是隨口問問,前輩不要緊張。”


  山羊胡子連顫的老道士直起腰,瞪眼說道:“我緊張?我緊張個啥?蘇青河,別給我亂蓋帽子。”


  蘇青河轉過身,麵對這傳說中闡教功德最高也是遠古封神大戰中名聲最為狼藉的豹子精絲毫不怵,他聳聳肩,朝門口走去,頭也不回地丟下一句話,“前輩,那我就先走了,三天後,咱們酆都見。”


  ……


  ……


  龍組的小世界突然鬧翻了天。


  “那女人去哪兒了?”


  “瑪德,別煩我,我正在研究妖族的身體構造,正忙著呢。”


  “蘇青河說過,那女人很重要的!”


  “我管什麽蘇什麽的……額?你說啥?蘇青河說的?”


  “恩。蘇青河說的。”


  “趕緊找啊!”


  一個小時後,臉色陰沉的蘇青河回來了,眾位自稱‘科研員’的龍組修行者戰戰栗栗。


  蘇青河眼角微微抽/搐,問道:“所以,你們加起來三十多位修行者,竟然看不住一個女人?”


  其中有位白發蒼蒼的老人小聲反駁道:“這個,蘇頭領,您也沒說要我們看著她啊……”


  蘇青河笑了笑——隻不過這笑容任誰都看出來,是氣急而笑。


  其餘龍組成員紛紛在心中幸災樂禍——哈哈,你老小子真是研究東西研究秀逗了,這節骨眼亂說話,明年你的項目資金恐怕是沒有了……


  蘇青河不再說什麽,轉身離開,朝長廊盡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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