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8章 站著

  山林的飛鳥在四周盤旋,但當來到這屏障的麵前時,飛鳥們應該是吃過這屏障的苦頭,很自覺地轉換飛行方向,朝天空而去。


  這裏靜悄悄的,就連鳥鳴聲都沒有。


  過了大約十分鍾的時間,靳廣印抱著鐵劍,氣喘籲籲來到屏障前。


  懷中的鐵劍,是李砡的隨身佩劍。


  劍中,有李砡的氣息,故而靳廣印隻需要追尋著氣息,就能跟隨上李砡的腳步。


  來到屏障前,靳廣印猶豫片刻,伸出手,觸碰到屏障。


  他察覺到,屏障前,與屏障後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追了對方那麽久,自然不會因為這個,他就停滯追尋的腳步。


  於是,他抬起腳,走了進去。


  ……


  抱劍童,必須要無時無刻跟著劍主。


  劍主生,劍童生。


  劍主死,劍童死。


  當初和李砡簽訂下這契約後,就一直跟隨著對方。


  靳廣印知道,這個契約,是一個非常不平等的契約。


  但沒辦法,他想要完成父親的遺願,那就必須擁有足以匹敵蘇氏家族的力量。


  最純粹的力量,最強大的力量。


  更因為想要獲得這個力量,那他就必須去學習。


  跟隨名師,向來是傳統中學習最快的方式。


  李砡,雖不說是一位名師,但絕對是一位強大的老師。


  但可惜的是,靳廣印在最起初跟著對方,一直跪,哪怕他把膝蓋骨都跪碎了,對方卻始終懶得看他一眼。


  他自認為的做了那麽的多努力,卻沒能讓對方的眼睛,在自己身上多停留半分鍾。


  然而在李砡,甚至是再其他的外人看來,這些努力,都是如同牛對鴨講般可笑,並且毫無用處。


  靳廣印一直以為,自己這輩子都沒有機會了。


  可就在前不久,在蘇家別墅中,在那個太陽毒辣秋風卻清爽的一天裏,他跪在別墅門前,好幾天不吃不喝已經快要累倒了的時候,李砡的聲音,突然傳進了他的耳朵。


  “你為什麽要學劍?”


  靳廣印知道,這是修行者獨有的一種能力,叫做千裏傳音。


  李砡的話語在耳邊,但李砡的人,卻還是在別墅的樓上。


  靳廣印抬起頭,張開幹涸皸裂的嘴唇,用沙啞到幾乎已經發不出聲音的嗓子,說出了一個答案。


  “我想報仇。”


  ……


  對方歎了口氣,似乎對這個答案,不是很滿意。


  他沉默了很久。


  從中午毒辣的陽光,漸漸等到日落西山。


  靳廣印終於等到了回話。


  “我可以教你學劍,但我不會收你做徒弟。”


  “我願意。”


  一柄破舊鐵劍突然出現在靳廣印的麵前。


  “抱著它,自己去感受它,先搞明白,什麽是劍。”


  “好的。”


  又是一聲歎息,出現在靳廣印的耳邊。


  過了片刻,那道聲音突然變得有些低沉,問了他一個問題。


  “你學成之後,要去做的第一件事情,是什麽?”


  靳廣印毫不猶豫,說道:“回家。”


  “然後呢?”


  “然後,把我雷氏家族搶回來。”


  “搶回來之後呢?”


  “之後……”


  靳廣印眼神變得迷茫。


  針對這個問題,他想了許多的答案——是殺了蘇青河?還是重新整合雷氏家族的力量,去和蘇氏家族對抗,去把如日中天的蘇家給連根拔起,讓他們也嚐嚐家破人亡的感覺?

  但是,當這些答案即將吐出口的時候,卻又被他咽了回去。


  因為他突然想起,以前蘇青河曾對他說過的那些話。


  沒錯,一個家族,永遠都不可能如同太陽一般永遠掛在天上,它總會有隕落的那一天。若是換個角度而言,蘇青河所作的事情,並未有什麽錯誤可言。


  靳廣印是個明白人,自然也就明白這個道理。


  所以,他真的很迷茫。


  搶奪回雷氏家族以後,他下一步,要做什麽?

  也許是靳廣印想的太久了。一道冷哼聲傳來。


  靳廣印頓時嚇得彎了腰。


  “我不知道。”——他老老實實地回答了心中的這個答案。


  再次等了許久,一直等到夜幕徹底來臨,李砡再沒說過一句話。


  靳廣印知道,對方應該是懶得再跟自己一個小嘍嘍交流了。


  於是,他站起了身。


  當時蘇家的許多下人都在院子裏巡邏,當他們看到這名男子站起身的時候,紛紛感到疑惑——自從見到這個姓靳的以後,好似對方就一直都是跪著的。


  怎麽,今天為何主動站起來了?

  ……


  靳廣印揉了揉已經麻木僵硬的膝蓋,用了好長的時間,才逐漸適應了站著的感覺。


  他抱著鐵劍,抬起頭,看向別墅的高層樓,看向了李砡所在的那一層。


  為什麽要站著?


  靳廣印笑了。


  他現在已經被對方接納。


  他記得,對方以前曾說過,好像不喜歡男人跪著。


  所以,他如今身份轉換,自然,一定要站著。


  若是能站著,任何人都不希望跪著。


  靳廣印從來不是一個懦夫,他向來是一個行事天不怕地不怕的糙野漢子。在明槍暗箭風雨招搖的雷氏家族中,若是懦夫,靳廣印早就被無數的鷹犬走狗撕咬分食到連根頭發都不剩。近段時日來一直跪著,並未將其那顆傲心給跪沒了。韓信有胯下之辱,孫臏有斷骨之恨。能屈能伸,方為大丈夫,靳廣印知道,他跪了這幾天,換來的,有可能足以讓他一直站立在無數人頭頂,幾十年乃至幾百年。


  所以,靳廣印笑了。


  所以,這一跪,很值。


  那天以後,李砡無論去哪裏,身後都會跟著一位沉默寡言的抱劍男子。


  ……


  走進屏障以後,靳廣印發現前方有一人在等候。


  正是李砡。


  靳廣印連忙跑到李砡身後,想了想,問道:“這裏,就是武當山的禁地了嗎?”


  以李砡的性格,自然是不屑於回答對方的任何問題,但今天他不知怎麽了,進入了這片空間以後,就如同換了個人似的,神情恍惚,眼神低垂給人一種非常低落的感覺。


  他說道:“恩,這裏,就是武當山的禁地了。”


  所謂禁地,便是不可知之地。


  凡人無法進入,是一個門派的修行者聚集修煉之地。


  就如同少林內室,青鸞山門。


  當然,還有一種,便是青鸞門的那座聖山。


  這片禁地,便是類似於那座聖山般的存在。


  聖山之上,住著雪靈仙。


  武當禁地內,住著張真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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