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6章 宣而問道
站在石階上，巴爾開始了自己的工作。
他對神國的一切法典都認知深刻，甚至在某些方麵，連十二主戰天使，都沒有他了解的深刻。
他喜歡東方的文化，自然對東方的道門經典，也有所涉獵。
在把那些遊離的散人拉到石台下，又把附近店鋪的那些閑人，一同拉來之後，他開始講話。
講話，講經，或者說，宣道。
……
……
眾人站在台下，不知這位尋常鮮少說話的‘馬喬裏’，什麽時候開始信仰道教了？
但畢竟都是同一座城的緣故，平常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也不好拂了麵子，隻好撇著嘴，想著來聽一會兒就走。
巴爾開始講述道門經典。
他講述非常清晰，也非常無趣。
所以，那些本就是被強拉來的人們，很快就全部走光了。
午後的陽光下，小道觀門前冷清至極，幾隻麻雀在石階下踱步，低著頭，在地麵尋找著食物，想要熬過這個注定熬不過去的寒冬。
巴爾低頭看著那幾隻麻雀，覺得有些茫然。
他心想，‘為什麽這座城內的人，對信仰，表現的如此不在意？’
‘難道是自己講解的不夠吸引人？’
緊接著，他心中就升起不屑——自己竟然會產生這種不自信的情緒，看來，這座城的人，果真如同拉斐爾或者真主所說，都是一群異徒。
也許，異徒真的該死。
他們會把這種該死的情緒，傳染給神！
老道人端著一碗麵條，走了出來，看到巴爾臉上的神情，歎息說道：“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麽，但我覺得……你應該係統地學習過我道門的經典，說不定對於經典的理解，比我還要深刻幾分。不過宣教之事，本就不容易，你也不要有什麽愧疚。”
“愧疚？”巴爾愣了下，隨即覺得這個詞匯，十分可笑。
他麵無表情說道：“我並不覺得愧疚。”
老道人蹲下身，一邊吃著碗裏的麵條，一邊說道：“對牛彈琴是不是很累？但有時候，責任也不全都在牛的身上……比如，你家的牛要是不喝水了不能強按，對吧？你得想些法子。”
巴爾微微蹙眉，說道：“這些人，有什麽資格讓我費神？”
老道人突然臉色變得嚴肅，說道：“我道門的先祖，在荒野鄉村中傳教，不知比咱們多經曆了多少艱難困苦，難道他們宣教之時，也要看對方有沒有資格？”
“但那是道門。”
“不管是東方道門，還是西方真主，道理難道不是一樣的嗎？在那些先祖最開始的時候，難道就直接擁有了信徒？他們不用宣教？不宣教，哪兒來的人信教？”
“真主不需要宣教，因為真主是這世間唯一的真主，這世間的任何子民在生下來那一刻開始，就是真主的信徒。”
老道人冷哼哼說道：“哦？是這樣嗎？據我所知，你們國家的真主，當年可不是你說的這樣啊……”
老道人鼻孔朝天，“我也是研讀過西方的教典，我知道，就是那個真主，當年在宣教的時候，還差點被人當做邪魔群起攻之……你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怎麽？生氣啦？難道我說的不對？”
巴爾閉上眼睛，收斂起怒火。
因為他知道，對方說的都是對的。
老道人笑了笑，說道：“想不想學學，怎麽宣教？”
巴爾眼睛都懶得張開了，“難道宣教還要講究什麽方法？”
“那是當然！”老道人說道：“按照慣常的方法，我一般會在宣教之後，分發一些食物或者酒水，遇見節日了，還會組織街坊們聚餐，如果經費充足的話，那麽就請來兩位歌唱家，來唱唱道歌，效果肯定會更好……”
聽到這話，巴爾勃然大怒，厲聲嗬斥道：“這是褻/瀆！這完全就是利益交換！如此信教之人，談何虔誠！”
老道人像看待白癡一樣，看著巴爾，說道：“按照你們西方人的說法，神明賜予人類一切，這些都是恩賜，恩賞，所以人們才會信奉神明，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你這麽激動做什麽？如果一點好處都沒有，誰來信教？”
……
巴爾自幼就在神國，見到的永遠都是神國的偉大，總以為人們信仰真主，這是自然之事，從來沒有想過，信仰竟然可以這樣去理解。
他原本是想一巴掌把這名褻/瀆真主的道人拍死。
然而，他突然想到，老道人的這番話雖然難聽，但其實細細想去，也真挑不出什麽錯誤的地方。
在神國的時候，巴爾也曾經捫心自問，他將一生奉獻給真主，不正是因為，真主曾告訴過他，說要護佑他一生……
這，難道不是一種利益交往？
於是，巴爾沉默了很長時間。
石階下的那幾隻麻雀，因為場間氣氛變得壓抑，醒過神來，不再啄食，尖鳴了幾聲，撲閃著翅膀，連飛帶跑躲到天空之上。
巴爾站起身，然後彎下了腰，他語氣變得莊重，說道：“請繼續指教。”
老道人終於把碗中不值幾個錢的麵條吃完，表情甚是滿足，他說道：“這指教呢，談不上，畢竟我也隻是一個平凡的小修士。”
巴爾搖頭，誠心說道：“不，你不平凡。”
……
……
打開了話匣子，老道人的話語不斷，“這宣教啊，看起來很難，但究其根本，也就沒那麽難啦，哈哈哈，剛才不是說了？人類為何要有信仰？自然是期望得到神明或者上天的恩賜。這原本就是一場利益交往的事情。所以，想要讓他們信教，那就隻有一個辦法，”
巴爾問道：“什麽辦法？”
老道人說道：“我道門眾人首重德行，所以講究言行一致，就如同這宣教，言語就必須和行動一致，我身為一觀之主……”
說到‘一觀之主’這四個字的時候，老道人回頭看了看門可羅雀的觀門，苦笑一聲，但很快，他的精神重新振作起來。
他繼續說道：“身為一觀之主，我平日裏親近街坊，遇到街坊有事，就主動出手幫助，替他們挑水曬糧食，通過日常的言行，來體現我道門的仁慈與友愛，我覺得，這才是對於這座……嗯，這座有些另類的城池，最有效的宣教方式。”
巴爾若有所思。
老道人伸手拍了拍巴爾的肩膀，說道：“這世間，本就很少有人能親眼目睹真正的‘神’，而我們身為‘神’在這個世界的代言人，信徒們感受‘神’，其實就是在感受我們。所以，想要讓他們了解‘神’，我們就必須與他們生活在一起，把慈愛和友愛，親手傳遞給他們。”
巴爾凜然，說道：“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