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喝一口濁酒

  察覺到女子的腳步稍稍變慢了些,徐小樓回過頭,看到對方疑惑的臉色,催促道:“別回頭看了,隻管跑。先前交代過你,進來之後,看到任何超出你理解範疇的東西或者事情,都不要驚訝,因為這裏,本就是一個不合常理的存在。”


  就在這時,前方那個規模巨大的部落突然飛出幾道人影,繼而部落的大門口有密密麻麻的人群跑出來。


  接著,那最先衝天而起的人影來到徐小樓二人的上空,一陣大笑聲傳來,“哈哈哈哈,小徐子,你終於回來了!”


  徐小樓停駐腳步,拉住女子的手,揚天笑道:“老家夥們,我想死你們啦!”


  一道劍光從天而落,劈砍在遠方的獸群裏,炸出一道溝壑。


  龍卷風的威勢驟然變猛,猶如受到了驚嚇,繼而變得暴躁。


  天空之上的幾道人影齊齊朝龍卷飛去,幾道五彩霞光環繞這龍卷,似乎要把龍卷連地拔起,漸漸地,他們做到了。這龐大的猶如巨龍肆虐的風,竟像是一個物件般真的被拔了起來,上升到空中,繼而緩緩風力變小,很快就隻剩下塵霧漫天,漸漸消彌。


  地麵的獸群悍不畏死,繞過剛才被劍光劈砍出的溝壑,繼續朝這邊狂奔而來。


  遠處的槍聲四起。


  那群從部落衝出來的密密麻麻的人群手持各種簡陋的槍xie,衝了過來。


  子彈打在這些怪物的皮膚上,大多說隻是鑲嵌在厚厚的皮膚裏,甚至連血液都沒有滲透出來。偶爾有流彈打在眼睛或者肚皮等薄弱地方,才見效,才讓它們怒吼,繼而因受傷之後,變得更加暴躁。這群人當中,有些手持冷兵器的,譬如刀劍之類的戰士才是這場戰爭的主力。槍彈不能破開的皮膚,在他們的刀劍之下卻是能勉強劈砍破開,造成血淋淋的傷口,刀劍的鋒刃上隱隱可見光芒浮動,想來應該是內力依附其上。


  徐小樓拉住女子的手,奔跑在人群中,朝部落跑去。


  路過的每一個人,都展露出善意的微笑。


  “哈哈哈哈,你小子,出去幾年沒啥變化啊!”


  “小徐子,趕緊躲回部落!別受傷了,你是醫生,哪兒有醫生衝在前線的道理?”


  “woc啊,你小子從哪兒拐來的小妞,長得真水靈,豔福不淺啊!等我們打完了,你可得借給我們玩幾天!”


  各種戲謔的調笑聲,各種熟悉的語氣腔調,讓徐小樓生出一股久違的熱血情感,他哽咽地說道:“兄弟們,我徐小樓回來了!”


  ……


  煙酒不分家,男女不分家,刀劍自然也不分家。徐小樓手提著一柄無鋒木箭,臉上浮現感慨神情。別看外麵戰鬥慘烈,聲勢浩大嚇人,但向來不喜歡麻煩的他,卻是油然升起一股想要出去大殺四方的衝動感。


  這種感覺很不好,不符合他的性子。


  然而這種感覺卻越來越濃烈,抑製不住。


  李玥玟站在他身後,看著他手指輕輕顫抖,感覺到了他的衝動感,輕聲說道:“要不,咱們出去?”


  徐小樓卻是搖了搖頭,手指不再顫抖,歎了口氣,說道:“戰場是戰士們的,不是我們的。”


  李玥玟蹙眉,有些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徐小樓走到部落的大門口,找了個空地,坐了下來,看著外麵的濃煙滾滾,看著那些迎接自己到來的人們如今在浴血奮戰,輕聲解釋道:“在這裏,人們必須要各司其責,不能逾越。有個朋友曾給我說過一個比方,說是假如你麵前有兩張桌子,桌上分別放了兩個饅頭,有一個是你的,另一個,是別人的,那你就隻能吃你麵前的那個,另外一個,就算餓死了也不能拿,為什麽?因為你若是吃了,那另一個人很可能就會餓死,你就是那個害死戰友的凶手,將會受到千萬人的唾棄。道理就是這樣,你看這戰場,衝鋒陷陣的永遠都是身高馬大的,守在後麵的,永遠都是後勤人員。若是反過來,這仗還怎麽打?難道讓後勤醫生衝上去,拿槍的後麵助威加油?所以,我們必須要定位好自己的角色。這是規矩。”


  規矩。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徐小樓說得無比沉重。


  也許這兩個字裏麵包含了太多的故事。導致李玥玟很明顯從對方的語氣中,聽到了某種好似感傷的味道。


  外麵是戰火連天,戰士們衝殺的喊聲,槍聲,以及天空上偶爾落下的劍光刀芒斬破塵沙的撕裂聲混在一起,李玥玟看得心神動蕩,秀眉緊緊簇在一起,說道:“嗯,我明白了。”


  這場戰鬥一直持續了將近三個小時。


  不停有傷員從外麵送回來,那些怪獸猶如數不盡一般從地麵湧出,朝這邊衝來。徐小樓已經準備好銀針,凡是被送過來的,隻要不是缺胳膊少腿,一般都是一針下去,內力運作,幾個呼吸之後便生龍活虎起來,重新回到戰場。若是遇到傷重的,則是先幫助對方止血穩住傷情,命人送回部落內部,等戰鬥結束之後再進行繁瑣的醫療。這場戰鬥的慘烈和持久,讓出生在塵世的李玥玟心驚膽戰,盡管她如今已是修行三境的高手,但看到如此慘烈的畫麵,也是不免生出害怕的情緒。


  終於,戰鬥結束了。


  遠處的人們拿著槍有說有笑回來了。對於他們而言,這種戰鬥好似是日常,好似已經習慣了。但也有些人是麵帶沉痛,他們昔日的戰友剛剛死了,有些甚至連屍體都沒留下完整的,隻剩下一灘碎肉,被那些模樣猙獰的怪獸啃食。


  黃沙漸漸平息。


  戰場除卻滿地屍首以及野獸的軀體之外,便猶如先前的淡漠的荒漠,安靜到可怕。


  日落西山。


  戰鬥剛結束,徐小樓身邊立馬圍上來幾個人,左捏捏,右抱抱,最後有一人端來一碗濁酒,端到徐小樓麵前,說道:“來,小子,好久沒喝到咱們邊疆特產的綠醅了吧?”


  一杯綠醅酒,濕潤了喉嚨,濕潤了眼角。


  徐小樓放下酒碗,說道:“是啊,好久了。”


  “哈哈哈哈,那今晚我們不醉不歸。”


  人們大笑著,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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