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我死後
百善孝為先,徐小樓從未見過自己的父母,對那兩位把自己帶到世上、卻又極不負責任把他扔給一個老頭兒贍養隨即撒手塵寰的男女來說,大致印象,僅停留在兩張輪廓模糊的笑臉,以及那一聲簡單的爸媽。
他們是死是活,是俊俏醜鄙,甚至連名字叫啥,均不知曉。
徐小樓有一次曾問過老頭兒,但對方那張驟然嚴肅的老臉,以及眼神中透露出的刺骨寒意,讓徐小樓很幹脆打消繼續追問的念頭和心頭的疑惑。
但這並不妨礙他是一個孝順的孩子。
這一點,整個洧水村的村民都可以證明。
六歲就學會自己做飯洗衣服,家務活熟稔到即便是洧水村終年勞作的婦女見到了,也挑不出半點毛病。
後來長大了,老頭兒也就撒手把小院子徹底交給他打理,說是鍛煉年輕人的自立。其實不過是見孩子大了,修電路挑糞水,房頂修修補補,幾乎啥活兒都會,他老人家也就找個理由,圖個清閑,雖說嘴巴仍是不饒人,經常嫌棄徐小樓醫術平平,沒有得到他徐老神醫的半點真傳,但每當看到徐小樓端來三菜一湯,為他點燃旱煙,為他鋪床疊被的時候,滿臉褶子都會擠在一起,仍會打心眼兒裏高興。
所以說,徐小樓又是一個很會伺候人的孩子。
這得益於他從小跟一位脾氣怪異的老頭相處,伺候老人早就變成了一種習慣。
這會兒,徐小樓把李青山的身體放平,隨後坐在床邊,滿臉微笑的問道:“你的乖孫女答應去內蒙了嗎?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我雖然不知這兩天仁濟堂發生過什麽,但剛才走進來時,曾看見你的寶貝孫女被那人氣到快吐血,眼圈都是紅的,掐著腰罵人的樣子,簡直和洧水村裏的潑婦沒啥區別。可以想象的出來,她和那個靳廣印相處的並不怎麽好,甚至可以說是憎厭才對。而依照我對你孫女的了解,她一旦憎厭一個人,和那人多說一句話,都會覺得浪費口水,多看那人一眼,心情都欠奉,更別提讓她與那人同行一路,那必定是一種精神折磨。”
李青山搖了搖頭,“玟兒是個很孝順的孩子,所以,她一定會去內蒙。”
“就算要去,也不一定非要和靳廣印同行,有很大可能,她會自己去。”徐小樓語氣篤定地說道。
“你對玟兒很了解?”李青山笑容意味深長。
徐小樓撓撓頭,憨笑道:“還行吧。”
李青山老懷欣慰,“說來也怪,三師兄的孩子品行不算壞,隻是嘴巴有點……”
李青山想了想,找出了一個恰當的詞匯,“有點招人嫌。這點,倒是和你這臭小子有幾分相似,但為何他不討厭你?卻對三師兄的孩子橫眉豎眼?還真是奇怪……”
徐小龍咧嘴一笑,說出一個理由,“因為我帥唄!”
李青山開懷大笑,“你帥不帥?我看不出來,但這臉皮是真厚。”
頓了頓,他繼續說道:“玟兒的父母就葬在內蒙,墳墓的位置有些偏僻,不是他們本地人,找起來會特別麻煩,而且就算找到了,想要進去也要費很大周折。所以說,如果有靳廣印這條當地的地頭蛇引路,中間會省去她很多功夫。”
偏僻?
麻煩?
地頭蛇?
徐小樓心中疑雲漸起。
注意到對方的目光,李青山擺了擺手,“這個你就沒必要知道了,總歸來講,等玟兒離開之後,偌大的饒州市,我就再沒有任何親人,徐小樓,咱倆算不算朋友?”
說到最後一句話,李青山的表情無比認真。
徐小樓微微詫異,隨即笑道:“當然算。”
“那我把仁濟堂托付給你,收,還是不收?”
“前堂後院加起來,最少也有三百多平吧?在近二環的位置,寸土寸金的,少說也值個一兩百萬,有錢不賺是傻子。當然收。”
李青山哈哈大笑,但也許是笑的太用力了,猛然又咳嗽了幾聲,“咳咳,你這小子,得了便宜還賣乖,這兩天在你身上發生的事,我大致都了解過。別說一個仁濟堂,我就是送一棟樓給你,恐怕也比不上你如今的身價。”
“話不能這麽說呀,人還能嫌錢少了?”
“那我能不能再給你提一個要求?”
“說吧,我就猜你一口氣送我兩百萬的房子,肯定有事要找我幫忙。”徐小樓眯起眼睛,語氣變得認真起來,“我能辦到的,一定盡力去辦。”
李青山笑了笑,“我死後,幫我照顧好玟兒。”
……
離開仁濟堂,徐小樓隨手打了一輛計程車,朝沈家別墅而去。
李青山的要求並不過分,價值一兩百萬的房子說送就送了,幫忙照顧其女兒這種小事,徐小樓自然是答應得無比爽快。再者說,即便沒有李青山彌留之前猶如遺言般的交代,他徐小樓也不會看到李玥玟真有事兒了選擇袖手旁觀。他還沒混蛋到那份兒上。
走進別墅大門,進入客廳,聞到一股香鬱的藥膳味兒。
徐小樓在門口換了鞋子,看到一臉平靜的沈瀟瀟此時正坐在客廳沙發上,膝蓋放著筆記本電腦,那雙疲憊的眼睛甚是憔悴,緊盯著電腦屏幕,手指在鍵盤上敲打如飛。
模樣可人的女保姆端來一鍋藥粥,放在餐桌上,她說這藥粥是補氣凝神的。
徐小樓過去嚐了一口,味道不錯,粥中確有草藥。
他給沈瀟瀟盛了一碗,微笑說道:“別忙活了,先吃點飯。”
女子揉了揉眉頭,應了一聲。
兩人來到餐桌前坐下。
徐小樓對著不遠處一張實木雕花樣式古樸的椅子上下打量,頗具鄉巴佬的作態。
沈瀟瀟突然悲從中來,起身走過去,柔弱無骨的小手在椅子扶手上摩挲了幾下,說道:“我爹喜歡古玩,甚至說有些迷戀,這張椅子是前年在京城非常著名的古玩市場買的,托了好些熟人。據說是清朝時一位王公大臣的遺物,材料說是檀木打造,具體的我不太懂,沒仔細研究過。不過古玩這種東西,向來都看眼緣,也就是千金難買我喜歡。父親每次提起這張椅子,總說這五百萬花的很值,畢竟就衝王公大臣那個名頭,也最少值個兩三百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