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早飯

  在邊疆在洧水村在饒州市的很多地方,徐小樓經曆過很多事,見過很多的人。


  但他見過的那些人,大部分都不複雜。


  或者簡明點來講,就是都處於徐小樓能正常與之交流而不會覺得對方很難懂的地步。


  可蘇青河不同。


  這個仿佛周身籠罩著一層煙霧的男人,令人看不透摸不著。


  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麽,沒人清楚。


  針對這個男人進行的討論,一直進行了很長時間。


  徐小樓和沈瀟瀟在村子裏一邊散步,一邊探討。


  從家門口聊到海邊,從沙灘聊到村間小路,從傍晚聊到星月灑滿天空,依舊沒探討出任何的答案、或者對策。


  有些問題最怕去深究。


  倘若不想它時,隻存在腦海深處。


  一旦想起,並且深入地說起,便很難在短時間內遺忘它。


  徐小樓此時便是這種感覺。


  他了解對方的越多,便越深刻知道對方的可怕。


  比如,一個從小到大不論做什麽事情從未吃過虧的男人,會做賠本生意嗎?

  答案是不會。


  所以,蘇青河對徐小樓越好、越是縱容、越是有求必應,那徐小樓就越覺得自己彷如陷進一個巨大的、要命的旋渦。


  ……


  夜色已深,把女人送回家。


  徐小樓來到李嬸的小院子門口,輕輕敲了門。


  依舊是吱呀的一聲輕響,依舊是那一身薄薄的已經逼近透明的睡裙。


  徐小樓依舊是眉頭緊鎖著。


  家裏隻有李蘭一人。


  所以這女人便做了一個平常不敢去做、不會去做的舉動。


  她抬起手,用手指輕輕把徐小樓的眉心展開。


  “是在想啥煩心事?”


  “嗯。”


  “能說說嗎?”


  “可以。”


  月半,深夜。


  一張床,兩個人分坐床頭。


  徐小樓把最近遇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部吐出。


  李蘭什麽也沒做,就是微笑著在聽。


  話完。


  兩人倒頭誰去。


  臨睡前,李蘭看著身邊男人的背影,想伸出胳膊抱一抱對方,但卻始終無法鼓起勇氣。


  ……


  淩晨五點鍾。


  電磁爐上的開水漸沸,熱氣蒸騰。


  李蘭攪了一鍋農村常見的玉米糝,炒了一碟青菜。


  就著饅頭,剛起床的徐小樓喝了一大碗。


  腰係圍裙的李蘭笑眯眯地看著對方吃飽喝足,然後站起身。


  她走到院門前,輕輕推開,朝外麵看了一眼,沒有發現人影。


  “走吧。”


  “好的。”


  路過那間頭頂大鍋的簡易房時,徐小樓駐足了片刻。


  但也隻是片刻。


  回到家中,開始做飯。


  ……


  ……


  饒州市,長寧街,仁濟堂。


  破曉而出的晨光灑落在後院。


  還在被窩中的李玥玟突然聽到一陣細微的腳步聲。


  她翻身坐起,蹙眉聆聽。


  沒聽錯。


  是腳步聲。


  一頓一頓的,很細微,但卻沒有刻意的遮掩。


  她掀開單薄的夏涼被,輕輕推開門。


  小院子裏,有兩個蒼老的人影。


  一個是李青山。


  一個是從未見過的老者。


  前者坐在青石小板凳上。


  後者則是在院中的小花圃旁輕輕踱步。


  聽到孫女的房門傳來動靜,李青山轉過頭,笑道:“沒事,你回去繼續睡吧。”


  李玥玟蹙著眉,想了片刻,點頭。


  ……


  院中。


  在花圃前的老者從旁邊的水缸中舀出一捧清水,隨意洗了洗手,回到青石桌前坐下。


  “你還有多長時間?”


  “說不來,但應該不會超過一個月。”


  “你走了之後,這間院子、這個仁濟堂,準備交給誰?”


  “到時再說吧。”


  “嗬嗬嗬,還是這個性子,當年咱們跟著師傅的時候,你就是這脾性,閑雲野鶴,不愛操心。”


  “不然呢?學你?”


  “你要是早學我,也不會落得現在這個下場。”


  “是啊,我要是早學你,中醫藥協會的會長就是我,而不是你肖雲了。”


  麵對這略帶譏諷的話語,老者依舊是笑容滿麵。


  沒錯,大清早被迎進仁濟堂的老人,便是饒州市中醫藥協會的會長,肖雲。


  他喝了口涼茶,笑道:“你說的沒錯,當年咱們五個當中,就屬你最受師傅青睞。說你悟性好,學什麽都快。但你這人脾性太清淡,不喜喧鬧,更不喜歡勾心鬥角。不然,別說饒州市的協會。就算是全國的,你也有機會去嚐試嚐試。”


  李青山有些反感這些話,或者說,他有些反感懷舊。


  他問道:“今天來找我,就是為了說這些嗎?”


  肖雲說道:“那倒不是,隻是想起來了,就隨便提兩句。”


  "哦,我不太喜歡這個話題。"

  “行,那咱們切入正題……那個孩子你也見到了吧?”


  “嗯。”


  “感覺有多大的把握?”


  “我沒想那些,我隻是覺得孩子的為人很不錯,無聊的時候可以坐在一起下下棋,說說話。”


  “哦?那是我小人信度君子腹了?”


  李青山微笑不語。


  肖雲撇了撇嘴,胡子翹動。


  “那孩子來自洧水村,爺爺叫徐景山,是景色的景,山脈的山。”


  “嗯。”


  “恰好的,咱們的大師兄,也叫徐景山。”


  “嗯。”


  “你別老是嗯啊嗯的,能不能發表一些意見?”


  李青山抬起眼,表情平靜道:“就算他的爺爺是咱們那位失蹤幾十年的大師兄,你想怎麽樣?”


  肖雲愣了下,摸了摸胡子,眯眼說道:“暫時還沒想好要怎樣,但肯定要做點什麽。”


  “做什麽?”


  “做點當年一直想做的事情。”


  “都這麽大年紀了,不能消停消停?”


  聽到這話,肖雲頓時臉色變差,吹胡子瞪眼,氣到了極點。


  “他一拍屁/股走了,師門何在?師傅的臉麵何在?師傅他老人家埋在地裏了都不見得消停,你說讓我消停?”


  李青山歎了口氣,問道:“那東西……真的就那麽重要?”


  平日裏在人前德高望重的協會會長大人,非常沒禮貌沒風度地翻了個白眼,吐出兩個字:“廢話。”


  “那你為啥不直接去要?”


  “還不到時候。”


  “等什麽時候?”


  “等我確認一件事情之後。”


  “好吧。那是你的事情。”


  “嗯,我沒打算請你幫忙。”


  “那你今天來找我幹啥?”


  “額……”


  肖雲愣住了。


  他瞪眼想了好久,好像還真沒其它重要的事情來找對方。


  他搖了搖頭,說道:“我還是走吧,和你談話,還是一如既往的無趣。”


  ……


  肖雲負手離開。


  李青山起身來到李玥玟的門前,咳嗽了兩聲,輕輕推開門。


  當看到自家孫女正躺在床上看書時,他微微一笑,說道:“早飯我想吃點鹹菜。”


  李玥玟抬起頭,蹙眉道:“鹹菜對身體不好。”


  “我就吃一點。”


  “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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