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十三、拯救之夜3

  海藻表妹話音剛落便向鯊魚出沒之處遊了過去。為了恐嚇那些個鯊魚，鯨群同時發出了尖銳的嘯聲。這嘯聲穿過海浪在海麵上擴散開去，甚至招來了柱形燈光的照射。幾番騰躍，鯨群已然到達方才的攻擊地點。那隻落水的人此時浮在海麵上掙紮著，看來並沒有生命危險。


  “兩位表妹照看好這隻人以免受到攻擊，但小心別嚇到他。”我說，“來吧我的好兄弟，我無法遏製自己的激情了，消滅掉這些個暗夜之魔吧！”


  說罷我和石頭潛入海底。受驚的鯊魚扭身倉惶逃走，石頭幾個擺尾封住了大白鯊的逃跑路線。慌不擇路的大白鯊竟然遁入海藻叢中，但回聲定位係統很容易便探測到了它。我向石頭發出嘯聲示意，扭身徑直撲向海藻叢。一番纏鬥，大白鯊無奈中選擇了逃向海麵。而這正是我和石頭想要的。在明亮的海麵映襯下，大白鯊的身影清晰可見。隻顧逃命的它卻將最柔弱的肚皮置於我的眼前。我和石頭瘋狂擺動尾鰭，徑直攻向大白鯊的腹部。大白鯊覺察到了危險的存在，調整身子躲避追殺，但我隻做些方向的微調便讓這最後的掙紮變得徒勞了。


  我感受到了大白鯊那粗糲的皮膚的摩擦，更感受到了頭部撞擊到鯊魚腹部的柔軟，我甚至聽到了鯊魚腹腔受到擠壓的聲響。在那一輪明月的輝映下，鯊魚的身影旋轉著飛向了天空。


  沙灘上有大群的人在尖叫，我還聽到了那些個小船上的人因為過度驚恐、興奮而導致的近乎歇斯底裏的怪叫，還有兩位表妹驕傲的喝彩：“漂亮！”


  從海岸上射來的強光柱將我和石頭的身子罩住，一時間竟然什麽都看不清。我有些迷惑，不知道這燈光的照射意味著什麽。但直覺告訴我，不可以任由自己置身於陌生的事物之中。於是我將身子潛入海底，在此之前我喊道：“剩下的事情交給那些個小船上的人來解決吧！我們的拯救之夜完美收場！”


  鯨群潛遊出許久才浮出海麵，慢悠悠地向外海遊去。遠離了海岸的喧囂，人間的浮華猶如塵埃落入暗夜。經曆了方才的興奮，鯨群反倒變得安靜了起來，仿佛大家都在回味那精彩的一刻。


  “我猜想那些人會明白我們拯救了被鯊魚襲擊的人。”彩虹表妹打破率先打破沉默道。


  “隻要他們不把我們當做鯊魚便是幸運的了。”石頭說，“你要知道，虎鯨和鯊魚的外形太過相似了。”


  “他們會辨別清楚的。”我說，“就像我們分得清企鵝與人。”


  “他們很有趣。甚至有些像孩子般可愛。”海藻表妹說。


  “隻能說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誰知道他們是怎麽做到將善與惡集於一體的。”彩虹表妹說。


  “聽吧！天使要化為魔鬼了！”


  石頭的話讓鯨群靜了下來。開闊的海麵藏不住任何一點聲響，遠處那些個小船的轟鳴波濤般滾了過來。這聲響來得如此之迅猛，好比驚雷自天際閃現。巨大的聲響刺激了鯨群的神經，讓鯨群變得惶恐了起來。


  “我從沒有聽說過那些小船的到來會有什麽好事兒。”石頭說，“如此之來勢洶洶意味著複仇嗎？”


  “也許誤會真的產生了。”我說，“我們該快速逃離，而不是在這裏傻等。”


  “我倒想看看它們到底想要做什麽。”彩虹表妹說，“如果這些個人做了不恰當的事情，至少掀翻那些小船不是什麽很難的事情。”


  “瘋丫頭，小心好奇心害死你。”海藻表妹笑道。


  “好奇心會害死那些人也說不定。”石頭說，“雖然也許並不可口，但我可以稍微忍受一下那些個人太多的刺兒。”


  談笑間，小船緊貼著海麵飛了過來。是的，“飛”是可以形容它們的速度最好的詞匯。巨大的轟鳴聲中，小船拖拽著翻滾的浪花，船頭的燈光在海麵上摸索著。探到我們的位置之後，小船徑直奔了過來。小船在距離我們十幾個身位之外停了下來。隨後，小船上的人發出了奇異的叫聲，像是試圖表達著什麽。在這個被圓月輝映的海麵上，鯨群與那幾條小船相向而立，傾聽著人那奇怪的語言。此情此景如此之奇特，卻又雜合著陌生而友好的氣氛。這樣的場景持續了許久，我聽到海藻表妹輕輕笑道：“這些小家夥真是可愛。”


  “是的，至少他們此時沒有惡意，甚至是善意的。”彩虹表妹說。


  “我猜他們明白了我們的拯救。那些奇怪的語言裏也許包含著感激和友好交流的意願。”我說。


  “是的，我太感動了。”石頭說，“真心舍不得吃這些可愛的大企鵝。”


  “多有趣的小東西啊。但我們屬於不同的世界，還是讓我們各行其道吧！”


  彩虹表妹說完這句話發出了一聲長嘯，這嘯聲悠揚柔軟，薄霧般飄蕩在海麵上。那些個人聽到了彩虹表妹的嘯聲，戛然停止了嘈雜，稍許的沉默，卻又略顯生疏地學著彩虹表妹的嘯聲叫了起來。鯨群先是一愣，待明白了那些個人在學著鯨的語言與我們做交流，不由得狂笑了起來，接著便與彩虹表妹的一起發出長嘯。那些個人見狀也立在船邊和了起來。海麵上鯨群和人群一唱一和，如此這般幾個回合下來，那些個人伏在船邊笑成了一個個圓球。


  這奇特的場景讓這個月圓之夜顯得如此之美好，甚至成為我終生難忘的記憶。


  現在我們明白了人的感恩之情。但彩虹表妹說的沒錯，我們生活在不同的世界裏，彼此互不幹擾才是最好的。於是鯨群整齊地排成一列，以白世界的禮儀緩緩浮出海麵向人群致意。人群見此情景立了起來將雙鰭拍得呱呱作響，而後鯨群便沉入海底向更外海遊去了。再回首，可以清晰瞧見小船吐出大片的浪花，在海麵上劃出幾道圓弧之後猛然加速向海灘的方向駛去。


  這樣美好的夜晚有足夠的理由徹夜不眠。妖豔閃現的磷光、躍動的魚兒、追逐魚群的海豹，給方才的緊張激烈平添了些輕鬆的氣氛。但日漸濕潤溫暖的空氣在告訴我們，回歸的日子不遠了。這才剛熟悉、讓我又愛又恨、又迷戀又敬畏的綠世界即將化作記憶。沒有誰能告訴我，這是不是我最後一次來到這片豐饒的海洋，但在可預見的未來，我們將會有自己的孩子，然後是一個越來越龐大的鯨群，就像父母親那樣，將生命最燦爛的年華灑在白世界純淨的大海上。


  朝霞將天邊染成了橙紅，更驅散了鯨群在暗夜中極光般飛舞的激情。雖是有些意猶未盡，但那些個陸陸續續出海的船兒在提醒我們，遠離人類的外海才是我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