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十、新秩序2
我想起了去年的那場富含“技巧”的獵殺,想起了賊鷗從兄弟被困漁網後得到的“技巧”。賊鷗的倡議得到了鯨群的響應,除了珊瑚和莉莎。
“將食蝦鯨趕進漁網後幹掉嗎?”我說,“這可是個極富創造力的遊戲。”
“你是說將鯨魚驅趕到漁網裏嗎?那會毀掉人的漁網!”莉莎說,“我不允許你們做出任何與人為敵的舉動!”
“看吧,莉莎這就學會下達旨意了。”月亮叔叔道,“沒有誰會違反莉莎的命令,是吧?”
“難道你們真的以這個小女孩兒為王嗎?她隻是個孩子。這樣的圍獵方式快捷高效,危險卻很小。”賊鷗說。
“但小女孩兒說得沒錯,食蝦鯨的尾鰭遠不及人的力量危險。”大角怪說,“現在,讓我們采取一個新的方案吧!”
“新的方案?什麽才是新的方案?”賊鷗問道。
“不必為一個儀式去冒險。成年的食蝦鯨和漁網都不是好對付的。”風哨說,“結束一頭病弱的食蝦鯨的痛苦才是上天的旨意。”
“這不好吧?我的朋友!這不夠隆重,也顯得沒有誠意!”賊鷗說。
“但我們有月亮叔叔在這裏。他會給任何食物賦予更多的儀式和意義。”石頭說。
“一個綠世界的祭海儀式嗎?好吧,那就按照我們虎鯨的天性來吧。”賊鷗說,“孩子們,去尋找一頭像月亮那樣老弱的食蝦鯨,讓我們了斷它那苟延殘喘的生命吧。”
“天呐!可惡的賊鷗,你會為自己的毒舌遭到上天的懲罰的。”月亮叔叔仰望著天空說。
“我願意接受懲罰,如果真有上天的話。。。”
“沒有信仰的家夥。你不但玷汙了上天的聖潔,更對生命的理解迷茫而蒙昧。”月亮叔叔打斷賊鷗的話說。
“看吧,風哨,你的巫師朋友一點也不風趣,隻懂得用神來抬高自己、神話自己,同時貶低他人。”賊鷗對風哨說。
“好啦,月亮兄弟不懂綠世界的現實享樂主義,賊鷗也不理解神賦予鯨群的力量和團結。但這並不妨礙我們合作獵殺一頭。。。呃。。。一頭像我這樣老的食蝦鯨,是吧?”大角怪大著嗓門說。
“你並不算老。”賊鷗說,“你是個有尊嚴和自信的家夥,隨時都會煥發青春的。”
“看吧,好聽的話總是順耳的。所以,為什麽總是去吵架、爭執呢?”大角怪說。
“因為無聊,因為沒有女孩子。”公鴨插了一嘴。
“嗬嗬嗬!是的,陽剛氣太盛而陰柔不足的群體。”大角怪笑道。
“誰說陰柔不足?難道我和莉莎不是女孩子嗎?”珊瑚不滿道。
“是的,是女孩子。一個是珊瑚礁來的帶著針刺的獅子魚,另一個是白得像雪的附著了人的靈魂的小怪物。。。”
石頭的話沒說完,見到莉莎擺動尾鰭奔向他,慌忙潛入海底逃開。
閑談中,遠處傳來的偵察兵的長嘯告訴大家,食蝦鯨已經被鎖定了。
來自白世界的各種儀式,不經意間讓那些零散的小部族更團結、更默契。鯨群分成幾個小組,各司其職對食蝦鯨發起有序攻擊。但土著們許是安逸的日子過得太久了,總是缺少些白世界的部落和遊獵族的殺氣,近身攻擊和撕咬不夠凶悍,進而錯失太多的絕殺機會。
空氣中的絲絲血腥喚醒了我心中的野性,眼前則浮現出祭海大會上氣勢恢宏的獵殺場麵。我這才發現,自己骨子裏便是一個戰士,最能喚起我內心激情和快感的恰恰是我曾經厭棄的戰鬥般的圍獵。那是部落自小便注入我血液中的魂、是一個男子漢賴以保護部落的勇敢的心、是白世界的部落賴以生存的根。
受困的食蝦鯨一聲長嘯之後騰空而起,進攻中的鯨群躲了開去,直至它重新落水之後才又聚了過去。見此情景,我和石頭的獵殺本能登時被喚醒。我聽到石頭低沉地喊道:“我和風哨,你和大角怪!”
這一聲怒喝後,大家立刻明白了石頭的意圖。一聲充滿殺氣的嘯聲在海麵上漫開。嘯聲中,我和大角怪直奔這頭食蝦鯨寬大的尾鰭左部而去,在食蝦鯨剛要潛入海底的瞬間,牙齒同時刺進它的皮肉裏去。與此同時,我感受到了石頭和風哨咬住它的尾鰭右部之後帶來的力量的平衡。食蝦鯨仿佛聽到了死神的召喚,發出了不同於方才的狂野淒厲的嘯聲,猛地擺動著尾鰭躥了起來。但我們四個並沒有被甩掉,而是仿佛與它化作一體。經過這半年的流浪,我和石頭的身體更加強壯、牙齒也更加有力了。與此同時,我聽到月亮叔叔的指令:“咬住它的前鰭!”
此時的月亮叔叔儼然父親附體。綠世界的家夥們彷佛聽到了來自白世界的神的命令,撲向食蝦鯨的前鰭並咬住它。被製住的食蝦鯨隻能任由鯨群輪番發動攻擊。不多時,我聞到了血的味道。
食蝦鯨靜靜地浮在海麵上隨著水波起伏。它的下頜已經被撕開,那條美味且多脂肪的鯨舌耷拉著,引得一些個嘴饞的家夥垂涎欲滴。賊鷗遊到月亮叔叔身邊說:“嗨!白世界的巫師、綠世界的布道者,你不想搞一個儀式,為這盛宴增添些色彩嗎?”
月亮叔叔看著這滿海好奇的眼神,猶豫了許久,說:“天呐!我沒有感覺到天神附體的兆頭。”
“但總得有誰說點什麽?大角怪如何?”賊鷗說。
“好吧,我想說這個世界上本無定居族、遊獵族,白世界、綠世界之分,我們源自共同的祖先,應當隻以兄弟姊妹相稱。衷心希望風哨先生和珊瑚小姐能與朋友們和睦相處,生活美滿、幸福!”
“衷心感謝大角怪的祝福,也感謝我的朋友和鄰居們合作發起的這場盛宴。還望大家以後多多關照我和我的妻子。”
看吧,命運開了個多大的玩笑。流浪的風哨正式定居了,而一直以家為生活中心的我和石頭卻更像流浪漢了。賊鷗一聲號令,盛宴開啟。我叼起一塊鯨油遊了出去。仿佛置身局外的莉莎見到我的到來默不作聲,隻是靜靜地看著我。這讓我有些詫異。將鯨油放到她的嘴邊,過了許久莉莎才說:“天呐!你真的。。。真的太可怕了!”
“可怕?你是說我可怕嗎?”我說,“我看起來很可怕?”
“不,不是可怕,是驚訝、震驚,我是說你真的讓我感覺震驚。我從不知道一個虎鯨可以用這種方式攻擊一頭食魚鯨。”
“但在白世界,這是一個男孩子必備的本領。”我說,“你要知道,我們可選擇的食物並不多。”
“但公鴨也來自白世界。”
“公鴨?是的,每一個虎鯨的天賦不同,社會分工也不同。就好像我永遠都學不會月亮叔叔的巫術,但公鴨卻有可能繼承這一才能。”我說。
“但你們的巫師方才並沒有做成法事。”
“是的。天神的降臨需要特殊的氛圍,可今天沒有。”
“你相信有天神的存在嗎?”
“我?我不知道。半信半疑、時信時疑。我更相信天神是神秘和未知的代名詞。”
“你的那個月亮老頭兒,是想把我變成神和虎鯨的銜接者對吧?”莉莎說,“那我算是什麽?一隻寄居蟹嗎?”
“我不認為你適合做巫師。”我說,“巫師都是像月亮叔叔和公鴨那樣的神經病。”
“看吧,月亮叔叔,冰藍先生在背後說我們的壞話。”公鴨浮在我的身後說。
“也許多多說的對,巫師確實有點神經質。”月亮叔叔說,“但莉莎是更高的神祇。”
“她隻是個白色的虎鯨!月亮叔叔!搞不好哪天她便會變成黑色,再一次成為小黑。”我說。
“這倒是真的,我會很容易變回黑色的。”莉莎說,“我對你說過的。”
“那隻有巫師才能做到。”我說,“比如月亮叔叔的五彩塗裝。”
“巫師做不到這一點。”莉莎說,“巫師隻會裝神弄鬼。”
“可你正在裝神弄鬼。”我說,“比月亮叔叔還玄虛的白女巫!”
經過這場告知性的圍獵,風哨和珊瑚正式成為綠世界的定居族。心中裝著世界的風哨在相當長一段時間內必須收起自己狂野的心。因為,珊瑚小姐有了身孕。明年此時,小風哨或小珊瑚將來到這個世界。在他或者她的童年裏不會有白世界或者珊瑚海。他將在不同於父母的成長環境裏感知這個世界,在一個新秩序中開啟新的生命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