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十七、沙灘浴3
當太陽將天空照成耀眼的白,風哨盯著我和石頭看了許久,說:“月亮雖然是長輩,畢竟還不是個父親。”
“你在取笑我嗎?風哨?”月亮叔叔佯怒道。
“難道你沒有想著帶這幾個大孩子去來個沙灘浴?”風哨說。
“沙灘浴?”月亮叔叔疑惑道,“什麽叫沙灘浴?”
“到了這裏,如果你不去享受獨一無二的沙灘浴,那會是極其遺憾的。”風哨說,“來吧,我要讓你們光光鮮鮮地去往白世界,免得白世界的家夥們說我待客不周。”
風哨說罷,率先向遠處遊去。鯨群跟隨他不停地遊了小半天,才看到一座不起眼的小島。小島雖然小,卻有一麵絕壁。大群海鳥在天空中飛舞,或者站在崖壁上聒噪著。絕壁旁是一處小小的海灘,以及一灣清澈的海水。
“來吧,秘不外傳的風哨式美容即將開始了。”來到崖壁下,風哨有些得意道。
“風哨式美容?我還是第一次聽到美容這一說。”公鴨說。
“是的,我要去掉時間在你們的身上留下的痕跡。”風哨說,“首先,我們要泡一個熱水澡,去掉身上的髒東西。”
“熱水澡?”月亮叔叔疑惑道,“可哪裏有熱水?”
風哨並不言語,隻是深呼吸幾下之後潛入海底。鯨群也照樣做了。絕壁之下水流湍急,海流旋轉成偌大的漩渦,甚至在海底形成了一個個搖擺著的白色柱體。風哨坦然自若地一直下潛,直至海水變得幽暗起來。開啟回聲係統,才發現絕壁一直延伸到深海。隨著下潛深度增加,洋流不再狂野,而是變得厚重且散發著深水區罕見的溫暖。回聲係統顯示,在絕壁的底部,布滿了長長短短的裂隙,裂隙中不時冒出大大小小的泡泡。風哨遊到其中最長的一道裂隙附近,身子被強勁的水流衝擊得一個趔趄,極力尋找平衡才穩住身體。尾部瘋狂擺動卻不能向前的風哨看起來有些滑稽,嘴裏更是發出了節奏緊湊的嘯聲,好像身體受到了巨大的刺激。
鯨群短暫猶豫,也照樣去做了。還沒有靠近裂隙,水流已然變得溫熱。當裂隙中冒出的水流撲麵而來,大家隨之身子一抖,並發出一陣驚叫聲。再向前一個身位,水流變得甚至有些滾燙了起來。鯨群齊齊張開嘴巴,一起發出長長的嘯聲。伴隨著這嘯聲,大片的氣泡滾向海麵。終於,腹腔裏的所有空氣全部化作了氣泡,鯨群迅即調整身位,快速擺動尾鰭向海麵遊去。隨著鯨群躍出海麵,崖壁上受到驚嚇的群鳥化作一團飛雲布滿了天空。
“哦,天呐,這實在是太刺激了。”石頭興奮地喊道,“我感覺自己的血液在狂湧。它似乎能將我托上天,像鳥兒那樣飛翔!”
“那樣你便會化作飛雲了。。。”
說到飛雲這個詞兒,我猛然想到了飛雲“姨媽”,於是將頭轉向了風哨。風哨顯然明白了我想要說的,卻旁顧左右而言它:“要不要再來一次?風哨式美容熱水浴來的次數越多效果才會更好喲!”
“天呐,這滾燙的海水煥發了我的生命力,讓我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十八歲的青年。”月亮叔叔興奮地喊道,“為什麽不多來幾次!”
鯨群於是重新潛入海底,如此這般循環往複,直至有些精疲力盡才罷休。鯨群浮在海麵上喘著氣,任由海浪拖拽著身體在海水裏自由遊蕩。休息了片刻,風哨美容師發聲了:“好吧,朋友們,現在死皮泡開了,那些不該存在的髒東西也被燙掉了。接下來,開始美容的關鍵階段吧。”
被泡得渾身有些鬆軟的鯨群懶洋洋的,隻是任由風哨賣弄他的美容技巧。隻見他緩緩遊向海灘,將要到達海灘時,身子輕巧地一個翻滾,借海浪之勢側斜著衝向海灘。在尾部力度適中的擺動和海浪舒緩的推拉之下,他的身軀慢慢地在海灘上蹭來蹭去,嘴裏隨之發出了聽起來很是愉悅的嘯聲。
顯然這是一種需要一定技巧的“美容”。衝向海灘太近容易擱淺,太遠則身體不能與那些夾雜著鵝卵石的沙灘很好地接觸。榜樣的力量和好奇心驅使著鯨群躍躍欲試。沙灘浴顯然要比衝上海岸捕獵海豹容易得多。不多時,鯨群便掌握了“美容”技巧,海浪有節奏地拖拉著身軀與沙地輕輕地摩擦,伴以陽光對肚皮的撫摸,舒服得我也如風哨那般歡悅地叫了起來。鯨群沉迷於這樣的遊戲,直到潮水退了下去,露出了更深處尖銳的碎石。依然處於興奮狀態的公鴨神經質般在海麵上一會兒將肚皮向上做出方才沙灘浴時的姿態,一會兒又突然翻過身騰空而起。
幾個浪頭打來,將附著在身體上的碎屑衝洗幹淨。我和石頭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驚呼道:“天呐!”
經過一番沙灘浴,皮膚上溝溝壑壑的傷痕那粗糙的邊緣,被沙灘打磨得隻能看到隱隱的痕跡。附著其上的髒東西則被清洗一空,光亮得像是嬰兒的皮膚。
“看吧,月亮叔叔看起來像是個小夥子,不是嗎?”公鴨調侃道。
“看來,沙灘也有他的妙處,而不僅僅是擱淺。”月亮叔叔興奮道。
“我猜想如果不是即將到來的告別,風哨是不會輕易泄露這個秘密的。”石頭說。
“也許我們該勸說父親收回決鬥前的條件。風哨現在是我們真正的朋友。”我說。
“難道我以前不是嗎?冰藍先生。”
“呃。。。亦敵亦友。”我說。
“看吧,月亮,你的孩子有多忘恩負義。”風哨歎道。
“他們發自內心愛上了你,才會言語無忌。”月亮叔叔說,“就像他們之間那樣。”
“好吧,我的朋友,現在該告訴我了,我的飛雲姨媽在哪裏。”我說,“我想你一定知道她的蹤跡。”
“呃。。。”風哨含糊道。
“好吧,風哨已經給出了答案。”月亮叔叔說,“預料之中的答案。”
“是這樣的,我遇到了她,轉告了我所知的一切。但我並沒有權力或者義務要她做出什麽決定。”風哨說。
“我們無法揣測她複雜的心路曆程。但當一切平靜下來,沒有什麽會戰勝親情的。”月亮叔叔幽幽道。
“驕陽會用一滴水的叮咚喚醒一切。”風哨說,“那一刻,生命將會變得不同、世界也將變得不同。”
我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不遠處,一塊圓形的礁石在海浪裏時隱時現,公鴨猛然冒出一句:“冷丁一看,還真有點像那個小黑。”
“小黑?”我說,“小黑到哪裏去了,難道誰都沒有她的消息?”
“我才聽說她得了皮膚疾病。”公鴨說,“她現在更閉塞、更不願意與大家接觸了。”
“皮膚疾病?”我驚叫道,“你是說,莉莎便是小花?小花便是莉莎?”
“小花?什麽小花?”公鴨道。
“多多你不是說沒找到那個什麽‘莉莎’嗎?”月亮叔叔問道。
“事情再簡單不過了,我們的冰藍兄弟遇到了莉莎,但莉莎卻說自己叫小花!”石頭說。
“不!小花是我給她起的名字!”我說。
“天呐,多麽俗氣的名字。”月亮叔叔歎道,“我記得很久以前也有一個女孩子叫這個名字。”
“聽起來是個美麗的愛情故事。但這就是輪回,”風哨笑道,“日夜在輪回、歲月在輪回、生命在輪回。就像這眼前的潮起潮落。”
“會有一個新的風哨輪回到白世界嗎?”石頭說,“沒有風哨的白世界總顯得缺少點什麽。”
“我的心永遠與你們在一起,我的朋友們。”風哨說。
“可小黑的皮膚為何變得斑駁?”我說,“難道她其實是個正常的虎鯨,而不是什麽小黑或者小花?”
“我不知道你為何總是這麽關心她,我的兄弟。”石頭說,“如果海藻表妹知道這一切會很傷心的。”
“她是個孤獨的弱者,”我說,“我們不該任由她身處險境。”
“博愛是一種美德,我也是因為鯨群的愛才有今日。”月亮叔叔說,“去吧,我的孩子,我知道你現在就想揭開謎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