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十六、小花.傑克1
經過漫長的遷徙,我和石頭終於將重歸留下月亮叔叔和公鴨的鯊魚海。熟悉的空氣中,遠處朦朧的山影卻滯緩了我的行進速度。將我甩下了幾個身位的石頭沒有回身,隻是輕輕地說:“難道你還沒有忘記那個小黑?”
“你知道,我沒有留存心事兒的習慣。”我淡淡道。
“好吧,我先行回去。但願月亮叔叔不會為你的延遲‘回家’而失望。”
石頭說罷,擺動尾鰭繼續向前遊去。稍作沉吟,我扭轉身軀向莉莎曾經呆過的海域遊去。隨著海岸越來越近,各色船兒不時出現在海麵上。不再有初來時的緊張,除了飛馳的快船,對於那些個慢悠悠的船兒,我甚至可以視而不見。
漫無目的的尋找沒有帶給我任何驚喜。遊蕩在海麵多時,依然不見小黑的身影。夕陽睡去,那逐漸變得黢黑的大地陸陸續續亮起了點點燈光。停泊在港灣裏的船兒上的燈光落在海麵上,被起伏的波浪拖曳成鰻魚般扭動的光影。白日的喧囂逐漸沉寂,旅途的勞頓甚至幾乎將我拽進夢鄉。迷迷瞪瞪間,似乎有虎鯨的嘯聲在耳邊回蕩。我豎起身子四麵望去,卻沒有任何蹤跡可尋。但這若隱若現的嘯聲,卻催魂曲般召喚著我,驅使我緩緩地向著詭異的嘯聲發出的方向遊去。
繞過那些停泊的船隻,穿過這略微泛著臭氣的海麵,眼前出現一大片相對開闊的海灣。不遠處的岸邊高聳的柱子頂端,耀眼的燈光將海麵照射得如同滿月之夜。環形的黑色海岸讓我多了幾分謹慎,身子浮在海麵不再做任何舉動。但那有些淒冷的嘯聲卻又響了起來。這嘯聲帶著顫顫悠悠的回音,好似從深不見底的深海洞穴中傳來,卻又分明就在耳邊。
向前遊出幾個身位,刺眼的燈光讓我愈發看不清黑色的山影中到底隱藏著什麽。我索性不做任何舉動,隻是任由舒緩的海浪波動著我的身軀。海浪升起又落下,漲潮的海水卻分明將我向岸邊推去。
沉寂了許久的嘯聲猛又響起。但這回我可以確信這嘯聲是從陸地上傳來的。在我明白了這一點之後,心髒猛地收縮,調轉身軀快速潛水逃開。此時那刺眼的燈光像是犀利的人眼在盯著我,而從陸地傳來的嘯聲卻分明是人設置的陷阱了。被燈光照得太久的眼睛一時無法適應眼前的黑暗,隻能憑著感覺向外海逃去。在我浮起換氣時,卻一頭撞向了一個沉重的物體。
我的第一個念頭是,自己不幸撞到船隻了。但一聲尖叫卻驚醒了我。我聽到一個女孩子喊道:“冒失鬼!”
“莉莎!”我在心底暗叫了一聲。
仔細看去,浮在對麵的並不是小黑莉莎,卻是一個身體上覆蓋著斑駁的花紋的女孩子。並且,她的體型也要比莉莎大出一圈兒來。
我和她相對沉吟許久,對麵這個略顯醜陋的女孩子才開口道:“你剛才喊的是‘莉莎’?”
“呃,是的。我還以為你是莉莎。她是我的一個好朋友。”
“好朋友?”
“你認識她?”
“聽說過而已。一個黑不溜秋的怪東西、一個倔強的小怪物。”
“但她現在在哪裏?請問你能告訴我她的行蹤嗎?”
“既然是小怪物,當然行蹤不定了。”她說,“你叫…”
“我叫多多。哦不,冰藍,我叫冰藍。”
“多多?冰藍?”她想了想,說:“你的身上有好多劃痕,看來曆經了不少的磨練。”
“是的,過去這半年,我確實有過不少非凡的經曆。”我說,“也許每一道傷疤都是一個精彩的故事,也是一段刻骨銘心的記憶。”
“你來尋找莉莎,是要給她講這些故事的嗎?”
“呃,不。我將再次暫留,而後回到屬於自己的白世界,去完成未竟的事業。”
“未竟的事業?殺戮?權勢?領海?美麗的姑娘?”
她的逼問讓我想到了莉莎,我看著她,說:“你是莉莎?”
“莉莎是黑色的,而我不是。”
“但你和她說話的口吻何其相似。”
“這有什麽奇怪的。白世界來的有白世界的特性;綠世界的居民有綠世界的特性;遊獵族有遊獵族的特性;港灣族的有港灣族的特性。”
“港灣族?”我說,“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港灣族這個名稱。”
“你的神情和我第一次聽到白世界的時候完全一樣。”
“我該怎麽稱呼你?港灣族的朋友?”
“呃,我叫…”
看著她那花裏胡哨的黑白色的皮膚,我突然想到了盛開著大片野花的山坡,於是脫口而出:“不如,叫你小花吧?”
“小花兒?小花兒?你是這樣形容我這一身讓幾乎所有虎鯨敬而遠之的皮膚嗎?”
“敬而遠之?哦不。”我說,“也許這是港灣族特有的符號。就像那些個人,總是有著花裏胡哨的外皮。”
“外皮?”小花說,“你是這麽稱呼他們的衣服的嗎?”
“衣服?”我有些糊塗,“看來港灣族確實有別於其它的同類。”
“這有什麽奇怪的。不同的部族不同的特性讓這個世界更加精彩,不是嗎?”小花說。
“可你們為什麽不去往安逸的海灣,而是住在危險的港灣?”我說。
“可既然海灣變成了港灣,”小花說,“你就得適應港灣。”
好一個“適應”,這讓我想起了賊鷗的話語。或許這是所有長期與人混雜相處的虎鯨們共同而無奈的選擇。但我可不想與這個初相識的“小花”深談下去,輕輕擺動尾鰭做離開狀,說:“很高興認識你,小花。但我該告辭了。”
“能告訴我你剛才為何如此驚慌嗎?”
“驚慌?哦,是這樣的。從我剛來的方向,有一個人設置的陷阱,陷阱裏好像有鬼魂存在。”
“陷阱?鬼魂?哦,是的。你是叫冰藍?”
“當然。”我說,“好吧,再見吧,小花女士。港灣族!”
“再見吧!冰藍先生。見到莉莎我會轉告她你在尋找她,還有很多故事要對她講。”
“謝謝!”
說罷我擺動尾鰭離開。遊出幾十個身位再回頭,卻依稀可見小花那小小的背鰭向著方才我逃離的那處海岸遊去。這讓我頓生疑竇,不明白這個皮膚花哨得有些詭異的小花到底想要做什麽。片刻猶豫,終還是耐不住好奇遊了回去。
但此時,蘭光的聲音突然出現了:“多多。”
“嗨,老朋友,有什麽要叮囑我的嗎?”
“當然不,你的命運由自己把握、由上天注定。我隻是你永遠的朋友。”蘭光說。
“但我感覺你想要說些什麽。”我說。
“他想要將自己的靈魂植入你的肉體,這樣他就會有完美的靈和肉了。”珍珠說,“這個多愁善感的老頭子。”
“停止你的嘮叨吧,老婆子。”蘭光說,“你知道未來的,知道一切。我多想讓自己變得更加愚蠢些。”
“你已經夠愚蠢了,親愛的。”珍珠說。
“如果你們想要一個吵架的觀眾,白世界有成群的企鵝不是嗎?”我說,“晚安吧,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