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不速之客
史家上上下下所有的人,將目光死盯著公子與吳家小姐不放。
公子自然知道吳芷嫣說的是什麼意思,也明白這事已經說穿了。
這家人要不就是自己要找的人,要不就是夜郎國王「興」的後代了,這小妮子為什麼在這時候不與自己商量,隨口點破這事呢?
而自己有傷在身,看這樣子,要全身而退怕是很難,這要如何是好?
可是時間上容不得公子仔細想,一定要控場,至少不能讓大家動手,打起來對誰都沒有好處。
公子不得已,只好作揖笑道:「休要緊張,在下申明一下,在下來這裡沒有惡意,也不是要害誰,相反是為蒼生勞作,也包括在座的各位。」
史家老太爺這下也不得不接話了,很嚴肅地說道:「吾家在此,原本與墨家毫無關聯,也不想捲入墨家門內鬥爭,但是,既然卻找上門來了,是敵是友,還請公子明言。」
公子笑道:「看來老莊主乃是夜郎國的後人,這事無疑了。」
史家老太爺朝西作揖道:「正是,先祖乃是為牂柯太守陳立所殺,此乃國恨家仇,吾輩據此雪山,窮數十代之力,欲盡南疆之力,以求報仇雪恨。」
公子笑道:「非也,非也。陳立所在的時代,乃是西漢成帝和平年間之事,此時已是東漢,已隔數百年之久,談何報仇?莊主放得下也好,放不下也罷。然而陳立也好,漢成帝也罷,早已是一堆白骨。面對一堆黃土,教兒琴棋書畫的老莊主,還會去挖墳不成?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活在當下,遠比活在過去要好。」
史家老太爺大怒道:「祖仇不報,何以面對泉下先輩?看來公子鐵定要與史家為敵了?」
他是真的怒了,自己窮數十代之努力,豈容他們指手畫腳?
公子卻必須要插手這事,絕對不能讓武陵之亂上演,只好用強。
他吃力地站了起來,長嘆道:「在下若與閣下為敵,一個小小的雪山有誰能擋得住在下?不過在下並不想與閣下為敵,反而是為閣下著想,夫子云『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老先生若是事敗,便是滅族之罪,若是後人都保不住,又怎麼在泉下面對先人?」
此話一出,史家眾人臉上皆是陰晴不定,一個個瞪著公子。
「老先生不為自己著想,也不為兒輩著想,可滿堂的孫子,何罪之有,你那小孫兒,尚不知世事的年紀,便要來承受這仇恨,便要面對殺頭的風險,老先生於心何忍?」
這是換位思考一番話,站在敵人的立場上的言語。
人情練達即是文章!
這通情達理的一番肺腑之言,還真讓史老太爺沉默了,再也怒不起來了,陷入深深的沉思中。
過了好久,老先生才說:「漢家皇帝自身難保,天下更是風雨飄搖,吾欲起事,誰能攔我?何來滅族之說。」
公子嘆道:「漢朝是腐透了,也是無藥可救,老莊主說的都沒錯。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想當年夜郎在鼎盛時期,陳精兵十萬,有國土數千里,硬是讓漢朝的一個三流太守滅了,而漢朝現有人口大幾千萬,調百萬之兵易如反掌,要動根本,談何容易?再說了,打仗無非就是打人才和錢,是他大漢對人才的吸引力大,還是閣下這雪山之中的富貴之家呢?很多大豪族的利益都是根漢朝皇帝綁在一塊的,這才是腐透了的漢朝庭才沒有倒下去的原因,若是老太爺要起事,這些豪族便擰成一股繩來對付閣下,又有多大勝算?在下區區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書生,便敢獨闖雪山,何況千千萬萬個像我這樣的人呢?」
在絕對實力面前,史家老太爺說話自然沒有底氣,但又不可能因他幾句話而放棄幾十代人的努力,不由得怒道:「依公子所言,那吾等就這樣算了?」
公子笑道:「是的,就這樣!隱士生活,多平安,多美好,就算打下天下來,主位只有一個,閣下四個兒子,傳給誰才好呢?就算是幾位公子現在不搶,那下一代呢?無論誰失敗,死的都是閣下的子孫,閣下生於國王之家,難道不曾體會?」
「老夫若說不呢?」史家太爺怒目相望,含恨而言。
公子笑道:「在下不代表朝廷,那就隨閣下去了。只是在下夫人作為墨家吳氏唯一後人,有責任也有義務追回墨家的東西,還請老先生配合。」
史柱道:「在下若說不呢?」
公子斬釘截鐵般地說道:「今天來的就是三人,閣下可以試著攔一下,看能不能攔住受傷的我。若是攔不住,下次來的可能就是千百個像我這樣的人了,墨家不想與誰為敵,可也不能讓別人用自己的東西為亂天下。」
這話一出,史家上下一個個的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卻是敢怒不敢言。
公子笑了,很優雅地笑了,輕聲說道:「在下若不顧江湖規矩,各位能快過我手中的暗器?是爾等的暗器和弓箭能傷到我?還是這裡的機關能困住墨家傳人?」
這才是史家最擔心的事,得罪了眼前這位公子爺,到底要如何收場?
他這一鬧,若是讓他活著下山,到處一通亂說,這個時候若是讓漢兵封山,自己這裡並沒有準備好,草草起兵,能不能起得了?
怕是只有逃命的份,那還談什麼復國呢?
「哈哈哈哈……」一陣震耳欲聾的大笑聲,破空而起,不大一會便進入大廳來,狂笑道:「好狂的年輕人!」
這下輪到公子大驚了,似是從來而降的一個大塊頭,悄無聲息地站在門口了,這能瞞過自己耳朵的人,又是誰?
公子循聲望去,但見一漢人,身高八尺有餘,花白鬚髮,一身皮衣,站在那裡像個鐵塔似的。
「哈哈哈……」來人又是一陣狂笑,好不容易才停了下來,見公子冷眼看著他,他高聲喝道:「天下乃是天下人的天下,皇帝輪流做,明年到史家,爾若再狂言亂語,休怪老朽不客氣。」
他能不客氣么?怎麼個不客氣法?眾人都在思考著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