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漢昌縣城
漢昌縣城實在是太小了,小到沒有街可以逛。
只有一家小到不能再小的雜貨店,一家只有一個人的鐵匠鋪,一對夫婦開的銅匠鋪和一個老中醫開的葯號。
唯有一家驛館也就是個小單層,一個飯廳數間客房,能提供的食物也少得可憐。
眾人等人買齊東西,天色已晚,只好在此歇息一晚,便要了五間上房。
說是上房,那怕也比後世的柴房好不了多少。
眾人吃過晚飯,一時無聊便在大堂喝點小酒,扯點閑談。
公子望著窗外,借著月色能看清土城牆外高地上的空心菜。
這城也太小了吧,要憑這不知道有沒有一百戶人家小城來起家,希望是何等渺茫。
不禁暗自嘆息,卻還不能與人言語,這事真夠鬧心的。
這城到底有多小,有多事之人題《夜宿小城》記曰:
留宿城南小酒家,倚窗欲賦月無邪。
忽聞北邑驚飛鳥,徒見農人夜採茶。
不說公子心底對未來沒信心,獨自惆悵。
卻說這一行人,誰也不曾想到,一行人進城,便叫人盯上了。
「小二,包店了,閑雜人等給我轟出去。」
公子聞聲望去,但見一漢子,吊額頭,刀型眉,一對燈籠眼,兩撮八字須,雙下巴,袒胸露乳,手粗肩膀寬,水桶腰身,步如流星,聲似洪鐘,腰系菅繩,手持長柄開-山-刀,那樣子看來實在是好笑。
此時正值掌燈時分,那夥計帶著十幾個大漢來到店裡,手中拿著火把拖著刀。
公子卻笑不出來,看這身行頭,這人定是窮苦人家出身,但如何有如此大的口氣,還蠻不講理?
這個時代的人,或者是說這個地方的人,若是都是這副模樣,那有自己受的了。
「湛爺,真是不好意思,今晚只有兩間房間了,爺先請坐,小的這就去給爺上茶。」
公子正思索間,見店小二迎了上去,搖著手上的抹布,象徵性地擦了擦桌子,賠著笑迎了上去。
那被稱為湛爺的漢子,一把抓住小二衣領,提了起來,怒喝道:「上什麼茶!還認識是湛某人,就兩間房夠兄弟們住的?還不清空閑雜人等?」
那掌柜的也過來陪笑臉道:「爺,這是沒辦法的事,吾等事先不知道爺要來,先接客人了,要不,把吾等住的兩間也給爺填出來,爺看這樣行不?」
「爾他娘的敢敷衍爾家湛大爺!」但見姓湛的那斯,將小二朝掌柜的身上一丟。
那掌柜的如何接得住,「呯」的一聲,二人應聲就摔在地上,隨著一聲「哎喲!」那掌柜的竟被摔得口吐鮮血,躺在地上半晌也爬不起來。
公子皺眉想到,這鬼是要幹嘛?
哪來的一狂人,這般無理?
公子不知道的是,他本是沖著自己來的,找店家麻煩只不過是找個借口罷了。
他摔完小二,便向公子桌案前走來,將黑子往旁邊一推,一腳踏在案上,一手將刀輕拍鞋面道:「識相的,將房讓出來。」
公子此時早已回到桌前,低頭注視著手中的陶碗,斯文慢理的喝著小米酒。
眾人見他不做聲,也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便皆不出聲,只當那班強人不存在。
那漢子見眾人不理他,還真當他不存在,哪曾受過這套?
氣得青筋直暴,兩個燈籠似的眼睛充血,正欲行兇,可看到公子連正眼都不望他,立馬行一江湖禮,朝旁邊桌上一坐,大聲道:「看來是遇上了行家,報個萬兒,遞個門坎。」
公子只是不理他,全當他不存在,那漢子討了個沒趣,正想發怒。
「不知是哪條道上的羊牯,在此裝大尾馬狼,大當家的,別與他啰嗦,汝且讓讓。併肩子,擦亮招子,亮青子,給老子清了。」
那姓湛的夥計身後,閃出一漢子搶先發聲道。
公子見姓湛的漢子退去,心中好笑,更不理他,只朝黑子打個眼神。
卻見一個中年漢子一揮手,那班小嘍啰兵,一個一把環首刀,也不打話,凶神惡煞般的圍了上來,有幾衝過來便砍。
兩個小嘍啰兵左右發力,一掄手中鋼刀,刀上映著燈光砍向黑子。
黑子身子不離板凳,借著腰勁一閃讓過一刀,等那人刀用老,砍在桌上時,黑子一手壓住那夥計。
與此同時,右手猛一發力,一倒肘將另夥計打退數步,打得那夥計眼冒金星、口吐鮮血。
又有一個嘍啰兵從黑子背後揮刀來砍,黑子聽到風聲,腳下一發力,連同坐案一起平移半步。
等那夥計招用老,用力一拉,將那夥計的手拉到案上。
順勢取一雙筷子,朝那手上插去,那筷子穿過手掌釘入桌中,痛得那人像是殺豬般的尖叫。
那姓湛的漢子,見來勢不好,便大叫道:「併肩子,齊亮青子,上。」
小嘍啰們唰的一下全把刀亮出來了!
可是見黑子連克三人卻是身都沒起,旁邊坐著的人還全當沒發生過這事一樣的,眾嘍啰你望我、我望你,誰也不敢帶頭沖。
公子也不想打這些個小嘍啰,這才抬頭望著姓湛的漢子道:「好,很好,真的好。」
湛爺憤然大怒,吼道:「好什麼好?在漢昌的地界上,汝這廝好生無禮,還當湛爺不敢殺汝?汝當漢昌四十八寨共主怕見血?」
公子心中甚喜,有道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原來是四十八寨的盟主來了,看來要省不少事。
就不知道這死胖子手上功夫到底怎麼樣,黑子搞不搞得定,要是要自己出馬,那也太沒面子了。
公子有心收服這幫野漢子,天岳正要勞力嘛,心中又擔心黑子吃不吃得消,便望了望吳穎。
吳穎點頭會意。
公子嘆道:「這下不打行話了?我不管汝是什麼主,要打的話,門外地大,到那裡去打,我就饒汝一條性命。還有,別叫手下的這些莊稼漢子出來送死。」
公子此話一出,那漢子臉上紅一道、白一道的,可他也沒辦法,因為沒有台階可以下。
可眼前的兇險,他豈能不知,擺在面前的事實,是三個漢子去殺一個打雜的夥計,那夥計卻是身不離桌,便收拾了自己三個精幹手下。
他抬頭望了望身邊的人,心思真不知道這班人是怎麼踩的點,點子如此扎手,卻把自己拉到這裡來硬出什麼頭。
說來好笑,到現在為止,他卻連對方是什麼來歷都沒摸清,這要如何挽回檯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