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山中日月
方致本想罵吳穎怎麼這麼不識時務。
可反過來一想,自己來這裡,要是不能改變生存現狀,不能讓大眾生活水平有所提升,那來幹嘛?
若是沒有點特色,那又去掙誰的錢呢?
這個對她來說是小意思,讓人生兩片細磨,多過兩次篩子的事。
順帶把脫殼機和粉碎機也搞了出來,反正有水力嘛。
只是怕要浪費許多糧食,畢竟這材料、動力和沒有電三個事,限制了她的發揮。
想到此處,嗔道:「就你要求高!說到麵粉,阮遠還得注意燒鹼,有那玩意便可以做饅頭了。」
吳穎長嘆一聲說:「早知道這樣,上學那會就不撩學弟了,多學點知識。」
方致呵呵地笑著說:「我突然想,賣葯去,這個掙錢。」
吳穎卻傻傻地去問:「賣什麼葯?」
阮遠實在是聽不下去了,便輕聲叫道:「賣後悔葯了,便宜賣哦。」
吳穎跑過去打她,嬌嗔道:「這小妞找打,又來笑我。」
她說完便追著阮遠一通亂打。
阮遠擺擺手說:「別別別,君子動口不動手,再說,你們幹活要緊,還指望著你們過日子呢。」
吳穎邊跑邊說道:「我才不是君子呢,子曰,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而我恰好是一女子。」
方致制止說:「別子曰了,過來幹活吧。阮遠,別偷懶,找柳媽要點油去,做點肥皂之類的,別穀子沒剝殼,身上可以剝殼了。」
阮遠調皮地說道:「好吧,遵命,大家姐。不過就算現在做,最快的熱制皂,也要一周左右才能成型,先搞點液體肥皂你們用用吧。」說完一溜煙似的跑了。
公子又安排木工、鐵匠和銅匠打造馬具、銅鍋,建了個鑄鐵爐改造農具。
又與眾人商量釀造高度白酒與酒精之事,試著用銅鍋土爐造白酒和酒精。
重新進行服裝設計。
現在自己穿的這種長裝漢服,穿著看是好看,可是騎馬不方便,也不衛生。
而百姓們穿的短裝,那個是真的不美觀,至少公子是這樣認為的。
於是眾人在山上倒是忙得不亦樂乎。
中午回去吃飯時,公子一望,今天與開工那天一樣,擺上了大桌子,一桌八付筷子、勺子、酒樽,銅匠鐵匠坐在東邊。
公子見四個小姑娘都忙著,拉劍奴到旁邊問:「今天是什麼日子。」
劍奴說:「娘親說,今天初一,初一、十五打牙祭,開撤席,十大碗,還特意交代了,頭碗不撤,六碗之內上不魚等規矩。小姐說了,得公子爺坐首席作陪,是要陪三樽酒。」
公子又問:「那今天要拿紅包么?」
劍奴答道:「娘親說不要,只有開工時要拿。這又不是建房子,建房子才要拿三次,做這個開工時拿一個紅包就可以了,後面的就不要了。」
這邊公子剛要入席,那老者帶著黑子回來了。
公子與二位見過禮,請他們上桌吃飯。
老者先是推辭,公子說:「過門是客,既然來了,豈能不吃個便飯?」
老者見推不過,也就帶著黑子入席。
公子這才知道,老者姓常名錯,字玤。
他道是虛度四又八個春秋,在此山中行獵數十載了,離此五十里結廬而居。
有些力氣,箭法還過得去,會煮膠做弓,削制皮具。
其子亡故,家裡只有爺孫二人度日。
常錯道:「若公子能用得上草民,可以為公子效綿薄之力。」
吳芷嫣想著上次在白雲山相救,這恩還沒報呢。
她走了過來附耳道:「一來府上也要人手,二來留下他們,也好報相救之恩,公子以為如何?」
公子心思,古人平民可是沒有字的,這常老爺子卻有字,說明不是平民出身。
對於有來頭的人,他可不得不思量著,便沉吟不語。
吳芷嫣附耳又道:「難道不可以么?」
公子對常錯作揖道:「常家老爺,為何流落在山林之中?」
常錯道:「說來慚愧,玤祖上本是書香門第,到了先父手上,便是家道中落,轉而習武,先父隨主將戰死沙場,不曾料到那主將卻落了個誤國之罪,余年尚幼,先慈便帶著余到此山林中,不與外界往來,以求苟存於世。」
公子嘆道:「也是個苦命之人!」
復問吳芷嫣道:「吳家小姐看看,這爺孫兩如何安排?」
依了吳芷嫣的心愿,她自是高興,笑道:「公子身邊沒個人也不行,黑子嘛,要不給改個名兒,留在公子身邊使喚?」
公子道:「如此也行!」
她又道:「常老爺子,府中建這些設備,正好要個護院的,」
公子點了點頭,轉頭問:「不知道老先生意下如何?」
常錯拱手道:「余本意也是帶著小孫兒過來,跟著公子學些本事,若是公子開恩收下,老朽豈有不願之理?」
吳芷嫣道:「有時有些皮具也要做,膠更是要得多,只怕還得麻煩常老爺子,給帶十數個靈巧的小夥計出來,說不定將來也是有大用處的。」
常錯拱手道:「一些過時的手藝,有人要是好事,一把年紀了,總不能帶到土裡去。只是犬孫黑子這娃,怕是得麻煩公子幫著教養。」
用人之際,有這樣一個有氣力的人,自然是先收著再說,將來有個什麼事也好有個幫手。
想到此處他便說道:「沒問題,讀書識字,馬上功夫,下馬步戰,少不得是要教他的。」
常錯大喜過望,連忙作揖,連連稱謝,又對黑子道:「還不拜見主公?」
黑子走了過來,恭恭敬敬地拜了起來,公子將他扶起來。
對他說道:「以後不要動不動就跪了,男兒膝下有黃金。我這裡沒那麼多禮數,以後來見我,必要時,最多抱拳作揖便行了。爾且吃飯,以後跟著我,少不得教爾練習些有用的。」
黑子抱拳道:「是,主公。」也不多話,便站到後面去了。
公子拉著黑子說:「來這裡一起吃飯吧。」
黑子死活不肯上公子那桌,吳芷嫣只好讓他和琴奴她們坐一起。
常錯想著家中還有十五張上好的柘木弓和一些獸皮,可以拿過來用。
他飯碗一丟便去找公子辭行。
公子大喜,讓其住一晚,明天去再走,他堅持立即動身。
公子給了兩個家丁,讓其帶上杉樹皮火把,起程去搬東西。
山上山下的工作,車寧倒像是個有經驗的經理,安排得有條不紊。
由於眾人捨得花幾個小錢,眾工匠得了許多好處,幹起來也賣力。
吃完飯、喝點水,便去上工,各司其職,山上一片熱火朝天的景象,那可真是欣欣向榮。
至此,公子心中總算有希望了,也就踏實了。
找到吳芷嫣,問她這些工人的工錢怎麼算?
吳芷嫣卻說這些人是不要工錢的,他們是莊戶。
調上來做事時,他們家裡的地就由管家統一安排人去種。
公子不解,便問她為什麼幹活不要錢,不能幹活時節或者是遇到災年怎麼辦。
吳芷嫣說,若遇災年,吃飯歸莊上出;若是豐收,有糧食多,也歸莊上。
這些個庄丁,都是吳家人,不要錢的。
只有讓三叔調外面的人,才要付錢。
公子心思,剛開始聽說墨家是共產主義還不信,原來真是這樣子。
上次聽說黑子力很大,眼下可正是用人之際,便想著試試黑子到底有多大力。
讓其拿過他的弓來,這一拉,哇,這小子不得了,這弓,要是放22世紀,有幾個能拉開的?
少說點得有二百磅,難怪書上說古人有用九十公斤的弓的。
眾人連連稱奇,這小子才十三歲,說出來誰也不信。
公子又問:「爾最重拿起多重的東西?」
黑子皺著眉頭,很認真地想了想,自己到底有多大氣力?
這個問題他可從來沒注意過,不過別人幾個人抬不動的東西,他能扛起就走。
想到這裡他很自豪地說:「小子也不知道,只知道爺爺說,小子砍一天的柴,先父在世之時,也要砍三天才能砍那麼多,而小子只是兩三次挑回去的。」
公子聽了大喜,叫來畫奴,讓其教黑子識字,讓劍奴教其習武。
琴奴卻不幹了,跑過來找公子道:「婢子也曾讀過書的。」
吳芷嫣道:「就你那點小心眼兒,哎!」
公子似乎是明白了些什麼,笑道:「那就琴奴教黑子吧!」
公子每天早晚也少不得練練刀法和槍法。
辛酉刀法也好,戚家槍法也罷,可只能憑記憶一通亂練。
只能假設敵人如何進攻,實有對練,也沒有人教,進步也是有限。
倒是適應馬上騎射,並且有些樣子罷了。
眾人情況漸漸地好轉,時間轉眼便逝。
又是梅子黃時,原來的那些殺手什麼的,好像是從人間消失了似。
昊順所領之人,吳家小姐安排在山下種地,山上已現繁榮景象。
漢昌有傳統過端午祭屈原的習慣,而眾姐妹皆能獨立的活動了。
大清晨,吳穎便跑到公子住處來敲門,公子不禁皺眉,這小妞怎麼起這麼早?
笑問道:「有什麼好事哦,這麼早。」
吳穎笑著說:「大家姐說了端午節,讓你帶著下山去看看。」
公子半信半疑地問:「大家姐說的?」
吳穎給公子穿上外套:「官人,是的啦,六太太說今天過端午。」
公子不解地問:「六太太?」
吳穎嘟著腮幫子說:「就是那位嬌滴滴的吳大小姐。那天還莞爾一笑,嫣然無方呢,今天就裝起寶來。」
公子苦笑著問:「這話你聽誰說的。」
吳穎冷哼了一聲說:「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自己的言行宛如玻璃人,心中不由得一驚,可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搖頭苦笑道:「那什麼時候我又娶了前五房了?」
吳穎呸了一下,冷冷地說:「遲早的事,莫裝寶。咯漂亮的妹駝天天守著你,咯調子硬是蠻高的。」
公子嘆道:「有心思去打聽這個背後之事,何不查查那信鴿的事?」
吳穎嘆道:「這裡的內奸應當就是山下的那朱姨娘了,至於山上的內線是誰,那個人像是憑空消失的一樣,連鴿子糞我都沒查到,別說是找到人了。」
這人要不是專業諜戰人員,半年發一次信,那也是難得找到的。
他不想與她糾纏,馬上就是黃巾之亂,馬上就女眾男寡了。
這可不是後現代,女的是個寶呢。
劍奴拿來鹽水,他用稻草纏在指頭上洗過牙,擦把面便出了書院,投西廂房而去。
公子方進西廂房,幾個小妞都說想到外面去看看,只有車寧和馬靜不作聲。
這個時候還是想著要去玩,山上事多不說,一個個的皆是黑戶,這是要去找死?
這班女人怎麼就不能讓自己省點心呢?
公子望了望車寧和馬靜,問她兩是個什麼意見。
車寧略作沉吟后說道:「眾人身上的傷都是才痊癒的,此去長沙,山高路遠,少不得又跟人家添麻煩,更何況我們目前手無寸鐵,又是黑市戶口,我認為還是不妥的。」
馬靜也說:「我差不多也是這個意思,目前是要找到裝備要緊。再說了,目前只有投入沒有產出,東家借的那一萬金,這般坐吃山空,又能用到幾時?」
公子這才知道是吳穎貪玩,找借口罷了。
他嘆道:「各人身體恢復得如何?字都會寫了不?話能講好了不?以後在一起,不是特殊情況下,要講中古音,不能還說普通話,生人聽了會把我們當怪物的。」
車寧說道:「有如煮飯加少了水,半生不熟。」
公子道:「吳穎想回家去看看,這個正常,但是目前的情況不允許,以後咱有的是機會,莫要急在一時。」
車寧也說:「還是等光明正大出行的時候,再去逛逛吧。」
吳疑咬咬嘴唇,噓了一聲道:「行吧,大家都沒去找家,也不是我一人。」
公子這才明白,這小妞是湖南人,想要去看看自己的家在古時候是什麼樣子。
自己何嘗又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