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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重生之光

  朱姨娘又尋思著。

  是不是可以殺了這男人,讓吳芷嫣有口說不清呢?

  若讓大夥衝進房去,自己有機會下手么,如何借這男人做文章么呢?

  此番劍奴說出這男人來,正是她要的結果。

  打蛇隨棍子上,這是她的強項,心中暗笑,連「呸!」了幾口。

  接過話來道:「呸!吾看那床上之人,像是從吾家逃出來的賊人。這才上前去查看,豈料這小賤人提劍便刺,若不是本夫人閃得快,便要命送她手了,洪堂主可得為吾作主!」

  吳芷嫣笑道:「爾不惜縱火,再強闖後院,原來是為了這幾個病人而來!來人,帶大夥去看病人,讓她們看看三叔親自把過脈的活死人!看他們能去偷東西與否。」

  洪田見吳芷嫣把話挑明了,這事若是把柳老三扯在裡面,自己定是撈不到好處的。

  他更明白身邊的人,只有自己和朱姨娘是一條心。

  其它人在墨眉的指揮下,隨時會殺向自己。

  所以,他笑嘻嘻地出來打圓場道:「小姐請暫息雷霆之怒,吾等還真是受一個賊人所引,而上山來的,這個大夥可以作證!」

  大夥當然作證,這是親身經歷的事實,於是院中眾人紛紛證言。

  劍奴走過去,跟吳芷嫣附耳說了些什麼。

  吳芷嫣遲疑了一陣,可是反過頭來一想,劍奴說得也有理。

  這個朱姨娘,不給她點樣子看看,是會不斷地挑事的。

  她喝道:「墨眉在此,眾弟子聽令!」

  這墨眉所至,有如黑子親臨,誰敢不從。

  於是院中跪了一地,連柳媽也跪聽小姐之令,朱姨娘卻站在那裡動也不動。

  吳芷嫣很嚴厲地說道:「朱姨娘,爾是要背叛墨家了么?」

  朱姨娘大笑道:「這墨眉本是吾兒之物,爾奪在手中罷了。為何要聽爾之胡言?墨眉一死物也,落在爾這種賤人手中,卻拿來呼長喝短,諸人怎麼做吾管不著,可本夫人願以死護墨門,絕不慣著爾這小賤人!」

  吳芷嫣道:「爾平常罵本小姐,也不曾追究爾之罪,想不到此番竟欺師滅祖,來人,不罰不足以正門風,將這賊人拉到前堂,擺香案迎祖師爺,家法伺候!」

  洪田抱拳道:「小姐,這要執行家法,不也該屬下動手么?」

  吳芷嫣道:「二叔若還知道自己是執法堂的,那是最好不過!」

  這回可是玩笑開大了,這話一出口洪田便後悔了。

  真是搬石頭扎自己的腳,做不得聲。

  吳芷嫣此話一出,他頭上開始見汗。

  他只好站了起來,可憐巴巴地望著朱姨娘,喝道:「左右與吾拿下朱姨娘!」

  吳家小姐拿著墨眉望著他,一聲不吭。

  眾人拿了朱姨娘,無人理會她撒潑謾罵,直拖到前院,按於地上。

  洪田命人擺上香案,點上神香火燭,三片神紙請來祖師爺,三跪九叩之後道:「請家法!」

  柳媽奉上一條頭髮、牛筋製成且用桐油浸過的鞭子。

  洪田祭過鞭子,朱姨娘被嚇傻了,一句話話也說不出來。

  哭泣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鼻涕眼淚滿嘴都是。

  洪田讓人把她按倒在地,用鞭子抽打她的背部、臀部。

  這一鞭子下去,便是一條血印子,才打了三鞭便血內模糊。

  吳芷嫣到底是心軟,叫停道:「餘下十七鞭先記著,下次若是再犯,一併罰之且逐出墨門,永不為用。」

  吳浩倡聽見娘親上山,心知道不妙,欲追過去。

  其父馬大菜知道他娘是上山卻鬧事的,自是攔著他。

  吳浩倡豈能不知她去幹嘛的,便假裝回房睡覺,從窗口翻身出來,投天岳山而去,路上正遇著將其娘抬下山墨門子弟。

  吳浩倡攔下來驗傷,忍不住流淚,梗咽著道:「這下手也太狠了些!」

  洪田嘆道:「見了墨眉不但不跪迎,還要出言侮辱,這頓打還是你二叔動的手,若是換作個執法弟子,這不知道輕重的一通亂打,怕是半年起不得床呢。」

  有門下弟子道:「吳公子,要不是小姐求情,說是剩下十七鞭暫時記著,二十鞭子下去,不死也要丟半條命。」

  吳浩倡道:「吾都不止一次說,吾不稀罕那墨眉,娘親這又是何苦呢?」

  什麼樣的苦,她朱姨娘都能吃,什麼樣的侮辱她朱姨娘都能受著!

  就算是被千人圧萬人騎,她也忍了!

  她一心要為這小子搶來墨家,讓他幸福平安地生活著,卻換來這麼一句話!

  此際她再也忍不住了,嚎嚎大哭起來,誰也勸不住她!

  急得吳浩倡直搓手,洪田道:「別哭了,這下半晚的,大山之中,莫要惹來了些不幹凈的玩意來,反倒不美。兄弟們辛苦一下,抬著她走吧。」

  一行眾人便下得山去。

  次日單大伯上山來問昨夜之事,吳芷嫣反幫朱姨娘說了幾句好話,免了她被逐出墨門之罪。

  劍奴心中不快,不禁問道:「她多番害小姐,小姐為何要她說好話呢?」

  吳芷嫣道:「小妹呀,爾須記著,得饒人處且饒人,莫把事情做絕了。逐她出門容易,可她一家,被逐之後,又能去哪裡呢?沒了莊田錢財,值此嚴冬,只怕會餓死在山中。過去了的事就讓他過去,此事休要再提。」

  柳媽道:「吃了此虧后,或許能安靜一冬天,可本是山中狠,得勢便猖狂,可要防著些。」

  吳芷嫣笑了笑,不置可否,劍奴道:「防人之心不可無,小姐莫要大意了。」

  吳芷嫣道:「心清正,任他風雨滿山樓,吾自泰然處之!能奈我何?」

  柳劭睿歸來,聽了眾人所述,反覆尋思著,自己手上這點力量,能夠保得住這墨家么?

  保不住怎麼辦?

  這人在江湖,不是說墨家不招惹別人,別人便不來理會自己的,接下來要如何是好?

  他便一個個地跟眾兄弟商量,一個個地徵求意見。

  可眼下墨家人才凋零,要練人馬,連個教頭都沒有,這要如何是好?

  眾人所說的意見,卻無一條是中肯的,這真是可愁殺人也。

  歐荔當然知道他為什麼愁眉不展,輕步過去柔聲說道:「夫君呀,再苦再難,也不能表現出來,夫君可是眼下墨家唯一的希望呢!」

  柳劭睿道:「為夫的豈有不知之理,可是眼下的實際情況是,五十名箭兵和五十名習武的器械手,伏擊衡陽來的一百官兵,拼光了自己的隊伍還只殺了人家二十餘人。這麼些年練部曲的結果,一經實戰便全沒了,如何是好!」

  歐荔將他的頭摟在胸口,輕輕撫其臉,柔聲安慰道:「有道是天無絕人之路,想來定有辦法的,夫君得先去看看小姐,開個墨家大會,然後建過個山頂小寨,多安機關、加強防守,先保住大夥的性命再說。」

  柳劭睿長嘆道:「這樣有用么?機關是死的,人是活的呢!」

  歐荔道:「有用沒用另說,穩定人心要緊!」於是柳劭睿依其言,上山去看看i上姐,商定之後,擇日召開墨家大會。

  眾人至齊,吳芷嫣主持,著人先燔柴升煙,再加牲體於柴上焚燒。

  單大伯舉劍道:「墨門弟子依《周禮》以祭天地,以禋祀祀昊天上帝,以實柴祀日月星辰,以槱燎祀司中、司命、風師、雨師。」

  門下弟子齊聲叫著「哦、哦!」以助其威。

  祭過天地山川及眾神,于山頂擇地砍樹伐木,修理別院,另起總部。

  墨家眾人忙碌著,可是秋去冬來,已經是春節之後,大地早已瓊妝漫裱。

  他們尚不曾完成總部的建設,吳家大小姐望著這大雪發獃。

  這白茫茫的一片,乾乾淨淨的,純純潔潔的,多麼的美好呀!

  可是,她卻感到困惑,這大雪融化之後,墨家,自己,何去何從?

  遠處的廟裡,傳來一陣鐘聲,讓她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喃喃自語道:「是不是該去看看那幾個病人了。」有多才後人題《困惑》記曰:

  雲深封遠道,隱跡自難尋。

  卻有疏鐘響,風來寄好音。

  山林,雪花,風聲,昏暗,油燈,卻沒有絲毫詩意,只有那刺骨寒冷!

  卧榻上的寧軒公子,魂游太虛歸來,他費盡所有力氣撐開雙眼,朦朧的景象中,彷彿是看見了木質的天花,古老的絲綢帳,漢裝的女人,聽到嘰哩呱啦的叫聲。

  可是當他想轉轉頭,看一看身邊到底是什麼情況,身體卻是絲毫都動彈不得。

  無法得知是什麼控制了身體,還有思維和意識。

  如夢如幻卻又像有點現實。

  久居科技發達時空中的公子哥兒,神話體系只在傳說與影視中見過,卻不曾體會過,而此際卻是.……

  腦海中閃過那忽明忽暗的星星,漫天飛舞,隨著時間的消逝,隨風消沉開來。

  空曠,只有無與倫比的空曠!

  所有的感覺與思緒,伴隨著疼痛,在若有若無的一絲腳步聲中,再度消逝。

  公子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多少次醒來與昏睡。

  慢慢地,這景象便變成了常景,現在都不再覺得嚇人了。

  莫嘆今夕,莫思舊年。人生不過是,幾度蘇醒,幾度沉睡。

  一次強似一次,便是成長;一次弱如一次,你怕也沒用。

  反覆幾度,再次醒來,婉若混沌初開。

  雖是雙眼朦朧,全身乏力,卻至少能偏偏頭,張開雙眼看看那床不似床,桌不是桌的場景。

  又曾幾度在黑暗中探索,腦海中不時閃過那句話:「是男人,就算是要死,也要站著死,也要搞清楚這是為什麼。」

  但伴著像螞蟻啃一樣的疼痛,不!更準確地說,是螞蟻在嚼的那種感受和頭痛欲裂之後失落了一切的昏睡。

  當再次睜開久閉的雙眸,望著那木質的天花板,那粗糙的木板下,是白色絲質統帳。

  咬咬牙,用盡所有的力氣,終於偏了一下頭,仔細地打量著周邊的一切。

  古老的窗戶外,是那陣陣呼嘯的風聲,嘶啞張揚,彷彿來自遙遠的時空。

  陌生的房子,青色磚牆夾著米黃石灰縫,在羊皮風罩的油燈里,那昏黃火光中透著一絲幽怨,閃爍不定的燈花下,發黑的案台,訴說著古老的情懷。

  倒映在身前,一個長長的倩影,冷清而幽森,活脫脫就是那神話劇中鬼府的場景。

  想押一下自己,也沒能辦到,只是腦中越亂越想,越想越怕。

  饒是膽大,也不禁讓人毛骨悚然,冷汗淋漓。

  死了?沒死?前塵往事的某些片段卻像電影一樣飛快而雜亂的閃過,是不是孟婆忘記給湯?

  就算是死了,這到底是哪裡,過了橋沒有,也得搞個清楚明白,是不是?

  不受控制的一切,如高空中自由落體,隨著腦袋加速度般的疼痛,再一次暈迷過去。

  一醒一睡,也不知道經歷了多少次,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某一天,似乎有點起色。

  咬咬牙關,於是雙手撐著睡榻,雖然是怎麼樣也爬不起來,用盡生平之氣力,雙肘拼盡吃奶的力,也只起到一半,「咚」的一聲悶響,又跌下去。

  能動,至少是有希望了。

  而這一響,眼前的影子剎的一下長了起來。

  公子見到那飄逸的白色絲綢嵌著黑色的衣襟,還略帶幾分幼稚的臉上,掛著一絲興奮。

  公子第一次真正見到人,活人,一個漢裝的女人!

  突現床前,還嘰哩呱呱一通。

  不,準確地說,是一個少女。

  可恨不?曾幾何時,在上學那會,還是學校語言藝術小組創始人,會說幾十個地方的方言的公子哥兒,而此際卻是一句也聽不懂。

  不過,有一點讓人感到些許慰藉的,至少聽小姐姐那語調語氣,似乎沒有惡意,倒像是有幾分關切。

  她先摸摸自己的額頭,又摸了摸寧軒公子的額頭,然後回過頭,她朝外面連叫幾聲,聲量有限,卻透著一股威嚴。

  不大一會兒工夫,過來四個女孩,看裝扮或許是手下或者下人。

  她們走過來,又是嘰嘰喳喳地說了一通,其中的兩個小丫頭把公子扶起來,另一個給背後墊上軟靠枕,讓公子半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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