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賣手絹的姑娘（二）
“快坐吧，我的菜多，吃不下也浪費，一起吃。”
“大爺，您怎麽稱呼啊？”夜夜的手髒，指甲縫有泥，她拿起雞腿就啃，還不忘問話。
“你們叫我王大夫就好。”真是個大夫，難怪他這麽慈眉善目了。
他們那一桌穿著真是有點破舊，就西西的衣服幹淨整齊，不時流口水。我轉過頭來看菜，都沒有吃多少，不過沒胃口了。
“盈兒，臨陽還是有窮人的，你要是介意，我們都出去吧。”
“不要，我就是心裏不太好受，你別太寵我了，小心以後吃窮你～”
“不會，盈兒吃窮了，我再賺回來！”
我們說話很小聲，那邊是聽不到，就連旁邊的人也聽不到。
剛才還人聲鼎沸的酒樓，突然就變得小聲，不時有人看過去。我這才發現，夜夜在照顧西西，給他夾菜喂飯擦嘴，滿臉深情。她婆婆什麽都不管，盡是夾肉吃。
王大夫已經不吃了，坐在椅子上，又叫了兩道菜：“你們都餓了吧，慢些吃，一會兒還有菜。”
“謝謝王大夫。”夜夜很有禮貌，可是，涵養差，嘴裏嚼著東西就說話，差點噴飯去王大夫臉上。
我回過頭偷笑，他們窮，但是相處得不錯。夜夜估計是童養媳，模樣還可以，但是臉上皮膚粗糙，起皮幹燥還開裂，腳趾頭不時動，還在地上劃來劃去，髒兮兮的看著有點那啥。
我停下筷子，謝元誠親自給我端了那杯氈酒，他早就喝完一壺太清漿。
“慢點喝，有點辣口。”他實在太溫柔了，我聞著酒味就很濃，硬著頭皮喝下去。
辣口就算了，還苦，我淚汪汪的看他，謝元誠笑起來太溫柔了，害我舍不得說他！
“王大夫~”夜夜又說話了，我現在還精神，又轉過去看：“您能幫西西看看嗎？他好可憐哦~上次嚐了點米酒，就睡暈了，要不是我發現早，他就著涼了。
但是那天我吃到了蜂蜜，真的好甜，就像是今日王大夫請我們吃飯一樣。”
她真是太會說話了，不時仰著髒兮兮的小臉，眼神可憐，看到的人都會憐憫。
“好吧，我來瞧瞧。”王大夫心情好，他開始給西西把脈檢查，不過我看到他眉頭皺了起來，西西吃得滿臉都是油。
夜夜想去擦，但是她手伸出去又縮了回來，怯生生地抬頭看王大夫。
這個場景我實在看不下去了，就回頭準備跟謝元誠說走，但是他居然還在看，而且，旁邊的人也看。
我隻好隨大眾，跟著他們看了。王大夫看完說了一堆，我就就記得抓藥，針灸等等。
夜夜又淚眼汪汪的開始問：“王大夫，很貴嗎？要多少銀子？”
“不用，我帶著藥，給你們免費吃，不過，吃完了你們要自個兒花錢買，針灸的話我施一次，一個月後，你們找一家醫館說明要求，每隔一個月去施針，連續三四個月，看看效果。”
王大夫寫了方子，讓小廝去抓藥，旁邊的人在商量要不要幫。這時候，夜夜又說了。
“王大夫，我家好窮，我嫁過去半年了，吃穿都是問題。我可不可以跟您學醫，以後給我家男人醫治？”
“小姑娘，學醫要一段時日，你一天是學不會的。我這次回臨陽，是因為有家人在這裏，要接他們跟我去京城。”
“王大夫，求您了，我家男人讀書很認真的。我沒有嫁過來的時候，我娘他們都說他以後會有出息，要是治不好，我們家就活不成了。”
夜夜用髒衣服擦眼淚，她婆婆用袖子擦了下嘴，也跟著求：“是啊，王大夫，我們今日出門銀子都沒有，還是我兒媳婦賣了手絹，才有了錢。
您還賞了我們這麽好吃的飯，我兒子不傻的，撞到腦子後才這樣。我現在身上隻有一本他經常讀的書，我把它押給您，求您幫忙。”
老婦人從懷裏拿出來一本泛舊的書，我看不清楚，但是圍觀的人都在笑。不知道誰冷哼了一聲，說話有點尖酸刻薄。
“哼！你們真是好不要臉，這位大夫花二十文買了手絹，又請你們吃飯，給你們抓藥，現在蹬鼻子上臉，要學他吃飯的家夥，還要讓人家配合你們。
這年頭，窮也要有骨氣，你們不殘廢腦子不笨。這麽會哄人，哪裏會賺不到錢，不就是懶了，想要坐享其成，哪裏有這樣好的事情。
我們能在酒樓裏吃飯，都是靠著雙手勤勤懇懇賺來的。你媳婦才十幾歲，吃飯裝可憐，一臉怨婦，實際呢，在桌下晃著穿破鞋的臭腳丫子，是想給誰看？
你們進來後，酒樓裏都是一股臭烘烘的味道，我們花了錢，受了累，就是想來這裏放鬆的。人家大夫都說了，你們還不依不饒，拿著一本搜冥記，是想哄鬼嗎？”
我聽著腦子有點炸了，老婦人跟那個人吵：“我媳婦才十四歲，我家給她吃雞蛋吃白飯，哪裏苛待她了。
她自個兒不注意，在山裏野慣了，吃飯就想翹腿，被你這個心思肮髒的人給誤會，你要跟我們道歉。
還有，你怎麽知道我們懶？我們家裏有餘錢，我們受的苦，你不知道就閉嘴。長得人模人樣的，話都不會說。”
夜夜靠在西西的懷裏哭得委屈，西西真的傻，還拍手笑，不時哼唧幾句。
王大夫估計坐立不安了，臉都漲成豬肝色，我看著又氣又好笑。
“你們都別吵了，他大娘，我真的不能教，我的醫術，說高不高，既然你都說了，家裏有錢的，我寫好方子，你們後麵找醫館，給大夫看了，都是一樣的治療。”
“就是嘛，既然說家裏是有點錢的，都能吃雞蛋了，也不給兒媳婦的臭腳丫子買雙鞋，裝可憐給誰看！”
是一個胖子說的話，他穿著好，麵相看著不壞，不知道怎麽就火氣大了。我看得暈乎乎的，好像夜夜跪下來給王大夫磕三個頭，就說是他徒弟了，一定要收什麽的。
“盈弟~你喝醉了，我們回去吧。”謝元誠放著銀子在桌上，我迷迷糊糊的跟著出去，才喝了一杯，不至於醉吧。
我就記得上了馬車，然後看到謝元誠精致的臉，接著記憶就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