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這題送命題
事情既然鬧到了學工處，就不可能隨隨便便敷衍過去。
該走的程序是必然要走的，調監控，查事情發生的詳情，向當時班裏的人詢問情況，一條一條捋順之後，就剩下該怎麽處罰的問題。
張老師不在，顧南澈又下定決心要避嫌，學工處照章辦事，速度很快，根本沒多久就下了通知。
主要的幾個人幾乎都得了警告處分，肖子清也不例外。
王靜則慘一點，作為這件事的罪魁禍首，被幹脆地記了大過。
等好不容易處理結束，天都黑了。
出了辦公樓，肖子清才有空去研究自己臉上的傷，她之前還沒覺得，現在完全鬆了勁兒，那種刺入肌理的疼便越發清晰。
搞不清究竟是哪裏疼，感覺整張臉連帶著牙根都跟著泛酸，她忍不住“嘶”了一聲，扭頭喊許靜怡：“幫我看看？”
“一條杠，”許靜怡正在把頭發重新紮好，湊近看了一眼，“腫的挺嚴重的，誰啊，指甲這麽厲害！”
“王靜啊，她做了美甲，跟九陰白骨爪似的，”肖子清輕輕一摸，剛碰到就又疼得一聲悶哼，“我去，真是陰溝裏翻船……”
又仔細打量許靜怡的臉：“你沒受傷吧？我看看。”
“一點點，小事，”許靜怡沒在意，卻有點擔心她，“你這個可能得上點藥，別弄得發炎了，還不能受涼，回頭長成凍瘡就完了。”
“沒那麽誇張吧。”
肖子清嘀咕了一聲，幹脆打開手機的前置攝像頭想看一看究竟有多嚴重，結果不看不知道，一看還真嚇了一跳：“靠，我的臉都成這樣了？！”
“難怪這麽疼，”她暗罵了一聲，“虧了，早知道揍她的時候再用點力的。”
“你注意點吧，學校處分雖然下來了，不過王靜估計沒那麽容易善罷甘休，”許靜怡想起剛剛看到的畫麵，提醒她，“剛剛她哭著打電話回家了。”
她勾了一下肖子清的肩膀：“別怪過來人不提醒你，打電話給家長，這事兒肯定沒完，而且就她那種小肚雞腸，你沒惹她她都能在網上抹黑你，今天被你整成這樣，還記過處分，那跟咱們警告處分可不一樣，要留檔案的。”
她越想越覺得不安全：“搞不好她這會兒心裏就在盤算著這麽報複你呢！”
肖子清仔仔細細對著屏幕看臉。
王靜這一下抓得真夠狠的，受傷的地方皮肉外翻，斜斜從鼻梁延至下顎，這會兒全都腫脹起來。
她歎了口氣，有點無奈：“那怎麽辦呢，隻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啊，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她要真還鬧不怕死，那我就……”
“就什麽？”許靜怡好奇。
“就揍她，揍到她不敢惹我為止。”
肖子清笑嘻嘻的，話音未落，就發現屏幕裏多出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她嚇了一跳，也不知道她倆剛才的對話對方聽到了多少，本能地轉過身去，一聲“顧南澈”到了嘴邊，卻被他冷到天際的氣場給堵了回去，規規矩矩打了個招呼：“顧老師。”
顧南澈繃著一張臉，沒吭聲。
他的左手到現在都沒把她之前包紮的紗布換掉，本來就貼的不緊，這會兒更是鬆鬆垮垮讓人沒眼看。
許靜怡非常有眼力見，立刻朝肖子清擺了擺手：“陸奕澤一會兒過來帶我出去吃晚飯，我就先走了啊。”
“啊？”肖子清呆了，“不是，你剛不還說跟我一起去食堂的嗎？”
許靜怡舉高了手朝她揮了揮，人已經往反方向走去。
周圍安靜下來。
隻剩下一前一後兩道身影，寂靜無聲地走著。
一秒、兩秒、三秒……
五秒都沒熬到，肖子清就刻意放慢了腳步，察覺到身後的人逐漸跟上與她並排，才有點尷尬地看了顧南澈一點。
有那麽一瞬間，她特想學著許靜怡那樣直接跑路，但才要開口，就對上他的目光，不知道怎麽地一下子就慫了。
“那個，”她下意識摸鼻子，又被疼地“啊”了一聲，聲音都跟著抖了一下，“那個……”
她沒話找話說：“你的手，好點了沒？”
顧南澈沒回答。
肖子清受不了這個，隻好自說自話免於尷尬：“之前不是說來學校就去醫務室重新包紮的嗎？你這樣被人拍了照片發到論壇，今天他們都在問我，居然說你是不是手摔斷了，哈哈哈你說好不好……笑……”
顧南澈身邊的氣壓實在太低，她笑了一半，硬生生沒敢再笑下去。
到了這個當兒，饒是肖子清神經再大條也知道顧南澈是生氣了。
她腦子裏百轉千回，一時間閃過很多個念頭，為什麽？
是因為她打了人？還是因為害他也攪和進了麻煩？或者是……
她忽然想起之前他對食物的高要求，華大下午第四節課五點四十下課，因為突發事件拖延，這會兒都快七點了，所以他是被餓到了？
肖子清不太確定地抬起頭：“我錯了？你別生氣了……”
顧南澈慢吞吞往前走，唯有臉頰處的咬肌輕輕動了一下。
就在肖子清以為他依舊會不吭聲的時候，他忽然開了口：“錯哪了？”
“……”錯哪了，這題，送命題！
肖子清嘴皮子哆嗦了好一會兒，第一次產生了一種很荒謬的感覺。
她突然想起自己之前在網上看那些情侶吵架，不少男生都有同一個痛苦。
——我錯了。
——錯哪了？
然後你絞盡腦汁把所有認為的錯一條一條提出來，然後並沒猜準對方說的究竟是哪一條，然後對方更生氣了，然後你死了。
雖然她和顧南澈的關係並不是情侶，她也不是男生，顧南澈也不是女生，但結局差不多應該通用。
她還不想死。
電光火石間，肖子清靈機一動！
久違的智商迅速回籠，她神差鬼使般來了個神操作：“要不，我請你吃個晚飯？吃飯的時候我詳細說？”
這話一出口，肖子清就被自己的機智深深折服了。
太牛了肖子清！
請他吃個飯，不僅可以近距離觀察他究竟為什麽生氣，說不定還能套出點話頭，再加上美食在前心情自然變好，說不定他到時候根本就不生氣了。
而且不管怎麽看，這個提議本身也都很合理。
今天的事鬧得這麽大，如果不是顧南澈趕到，後果恐怕會更嚴重。
人在失控的時候常常會變得毫無理智。
像李亦婷和王靜這樣的人，越被打，罵出口的話就越難聽，她和許靜怡脾氣也都有點暴，時間一長難免要下狠手，萬一弄出點重傷，到時候就不會是警告處分這麽簡單了。
於情於理，她都要謝謝他出麵。
原本打定主意要問個究竟的顧南澈在聽到這話之後終於讓了一步，問：“吃什麽？”
“吃……”肖子清幹脆不做決定了，“你想吃什麽？”
他握著保溫杯的手緊了一下，似乎想說什麽，最終卻低了頭：“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