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造化（二）

  “祥哥！你不要死！”一處破舊的小院子裏，小乞丐夥伴們圍著奄奄一息的祥哥哀嚎哭泣，小姑娘卻貓在了那屋子的角落，用小小的身體堵住了身後一處碗口大的的洞，心裏固執的認為，是不是少一點風雨，祥哥就會好起來？

  可是祥哥的整條腿都紅腫流膿，人也一會兒清醒一會兒糊塗的，眼看著就不好了。小姑娘心裏悲苦，緊緊抿嘴，一聲不發的站起身來，小腿跑向小鎮子的唯一藥鋪子，她撲通一聲跪在了鋪子門前，“掌櫃的！求你賒給我些金瘡藥吧！我的兄長快要死了！”


  “去去去！金瘡藥也是你個小乞丐能用的？死了好！這世道活著就是奢侈！”小夥計在掌櫃的眼神示意下，一把手給她推倒在地。


  “求求你！我願意賣身換一貼藥！就一貼！”小姑娘不死心的匍匐著抱著小夥計的腿。


  “拉到吧！這年頭人命賤的很，就你這小身板兒不值五十個大子兒。再說添一張嘴還得吃飯，美得你！”小夥計一腳踹開了這小乞丐，敗興的拍打著被弄髒了的衣服，衝著圍觀而來的人群喊道，“都別看了，沒錢抓藥就來這招，咱們開門做生意，又不是做慈善的！”


  劇痛！小姑娘跌倒在地，捂著胸口，好半天才緩過氣來。她彎著腰捂著嘴，忍住了滿嘴的腥甜，扶著牆一步一步的摸回了暫居住的小院子。竇月梔也捂著了胸口，那裏痛的不能呼吸。她一步一步的跟在小姑娘的後麵，回到‘家’裏。


  小院子裏忽然來了很多陌生大人，推著裝滿了貨物的車子。他們幹啥的？要趕走這些小乞丐嗎？小姑娘警覺的躲在了牆角，看著那些人進進出出，送給大夥兒饅頭，還給熬煮了粥吃，其中一個俊美的小哥兒央求了一位粗壯的漢子，取了藥來給祥哥治了腿，給小花兒和小石頭也喂了治療風寒的湯藥。


  咦？是不是天神聽到了自己的禱告，派了這些人來救命的嗎？他們居然沒有嫌棄小乞丐又髒又臭，還滿眼的憐惜，連那麽珍貴的米糧，都舍得拿出來熬粥給小乞丐們吃？


  最重要的是祥哥的腿眼見的好轉起來，還有眼見要死去的花兒、小石頭，也有了藥喝。


  小姑娘不敢相信眼前這一幕，她警覺的瞪著大眼，看著這些奇怪的人做著奇怪的事情。手裏摳著一包白色的粉末，那是從一家富戶那裏得到的耗子藥。若是他們敢把自己的‘兄弟姐妹’們怎麽樣，自己勢必不能饒了他們！竇月梔哭笑不得的看著小姑娘的舉動，當初自己這是吃了多少虧啊！


  “大夥兒說，咱們要不要去阮風家鄉？”黑子的提議，祥哥仔細想過後，征求了大夥兒。竇月梔不由的淚濕了眼眶，跟著小姑娘的身後，和那一片的小乞丐們，一起使勁的點頭。“一定要去！我證明這些人不是騙子！”可是他們看不見那個已經長大的小姑娘。


  長長旅途後，人手一碗飄著金黃色油花兒和翠綠小蔥花的雞湯麵，奇妙的香味勾著人的食欲，合著小姑娘滴落的眼淚，喝到嘴裏，順著咽喉一路下滑，進入腸胃，更是溫暖了身心。


  被壓抑情緒緊緊枷鎖的竇月梔忽而釋然，她背手仰天長嘯，滿腔憤懣，隨著長長的嘯聲破雲而去。


  這世間就是有不平，就是有殘酷，有虐待，有廝殺，但也有人努力的付出溫暖，善良，愛心，以溫柔之手撫平別人的創傷。被惡待的人更是能夠識別和珍惜來之不易的良善。


  這世間的善惡根源在於上位者主導的教化之功和愚民之策，若一隻巨大無形之手攪擾著世間風雲。我願那九天神佛之手，溫暖世間孤苦之人，更懲那肆意作惡的賊匪強盜之行。


  忽然，鍾鼓齊鳴，平地刮起了一股滿含藥香之氣的柔風，更兼閃爍著熠熠寶石之光圍著竇月梔旋轉的越來越快，風中一雙大手快速的結著複雜的手印，伴隨震天動地的咒言之錘，向著她重重的襲來，“來了！”


  這一熟悉的感覺再次來臨，竇月梔立即端坐在地，五感收斂，一點點的催動真氣，將吸入的藥氣和著金玉之沫，隨著咒言的擊打節奏運轉全身，一圈又一圈。


  不知多久，這樣奇異的試煉終於過去，竇月梔不再是七竅流血的狼狽樣子，反而全身充滿了力量，好似新生。


  看著出現眼前的一叢巨大通天的綠竹，葉片一層層的，好似梯子一樣盤旋而上，她不在躊蹴不安，而是眼神堅定的抬腳就上。


  “嗬嗬。。。”不知何處，有人低聲笑了。


  一層再一層，竇月梔已經無法感知時間的流逝，隻是知道再來~再來~!

  “這已經是第九層了！”漫天霞光中，竇月梔已經不是那皮膚粗糙，骨節粗大的男孩子模樣，她肌膚雪白瑩潤，濃眉若筆描畫，長入鬢角，深目若寒潭，微微翠色，高挺鼻梁，如懸膽，微微厚重的唇，丹塗寇染，轉眼間異度風情無邊。她收勢站起，眼前雲霧繚繞，不知身處何處，但此時她五感通達，好似矗立在世界之巔，日升月落，星辰流轉，就在眼前觸手可及。


  “哈哈哈。。。恭喜你！孩子！想不到你這樣快就到達了第九層。”忽然，曾經聽過的那蒼老的聲音再次響起，一位頭發雪白，容顏依舊美麗的女子出現在了她是麵前。


  “姐姐~呃！婆婆？”竇月梔有些不確定的看著眼前這美麗的卻又極其違和的女子，她的眉目深秀，肌膚如雪，和著晶瑩的華發，透露著一種奇異的美。


  “嗬嗬。。。叫我師傅！”那巫黛麗溫柔的伸手環抱著竇月梔的肩膀，轉身坐在了憑空出現的亭台樓閣間座椅上，“我乃天山之主——巫黛麗，自洪荒之日起，第三百零八任天山之主，以後你就是第三百零九任天山之主。”


  “你不要奇怪，為何叫我師傅，看到你腰間的星精算盤了嗎？自你得到它，就成就了你我師徒緣分。你一定好奇，我為何會出現於此。。。”巫黛麗是一位很是溫柔的女子，她伸出白玉一樣的手臂輕輕攬著竇月梔邊說，邊伸手憑空畫了一副圖來，鴻羽大陸自洪荒之始，演變之今，一幅幅寥廓壯麗景象就此鋪開。


  竇月梔的雙眼中一幀幀圖畫好似電影在眼前演變而過，她眉宇間的神色愈發的肅穆，巫黛麗美麗容顏就愈加蒼老，直到竇月梔恍然醒神，巫黛麗修長且筆直的身軀已經佝僂著臥成了矮小的一團。


  “師傅！你怎麽。。。？”竇月梔不由大驚，“無事！師傅大限將至而已。”蒼老的巫黛麗在竇月梔伸手觸摸時，就如圖畫般破碎，漸漸成了粉末，飄揚四散開來，消失在了空氣中。


  “師傅~”看著那般美好的女子，轉而枯萎消散，竇月梔忽然淚如泉湧，不由跪地大哭，“傻孩子，不要哭泣了。你的朋友們還在這裏，所得多少，就看他們的緣分了！————”蒼老的聲音也破碎彌散開來，漸漸不聞。


  “嗯？朋友~”竇月梔忽然頭腦清醒過來，她閉眼凝神，五感外放，果然，這陣法形成的小空間裏，一步千裏，阮清在第六層，阮九青在第四層，而那個大個子魏三在第三層。隨著巫黛麗的消失，陣法搖晃起來，小空間裏好似大地動一樣震蕩不已，眼看朋友們岌岌可危起來，

  “這裏的陣力不足，咱們出去吧！”竇月梔一晃衣袖，幾人出現在了山穀間的空地之上。隨即那處霧氣包裹的霞光閃爍之處，隨風飄散。東方已經泛白，這夜所剩無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