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閉關(中)
洛遠是以昏迷的狀態被抬出妖族王宮的,一直負責照顧洛遠的侍女看見全身都是血跡的洛遠的時候,簡直是魂都要嚇飛了。
她從來都沒有見過傷的如此之重的洛遠,她連忙和自己的小姐妹們將洛遠反麵的放在了床榻之上,然後再用剪刀輕輕的剪開洛遠身上受了傷的地方的衣服都給剪開了。
但是他們給洛遠上了藥之後,洛遠仍舊是沒有任何一點的反應,反而發起了高熱。她們這些侍女都是洛遠的早逝的母親親自為洛遠挑選的,她們也隻忠心於洛遠一個人。
麵對洛遠現在的狀況,她們都憂心不已。她們不停的為洛遠更換著額頭上麵的手巾,希望這樣可以讓洛遠的高熱趕緊的退下來。
她們一直守在洛遠的身邊,一直等到夜色深沉的時候,洛遠的高熱才退了下來。但是這一次雲幽夜發了很大的火,洛遠的傷也是很嚴重,況且在雲幽夜將怒火發泄在他的身上的時候,他還沒有任何的反抗。
所以雖然洛遠的高熱是退了下來,但是他依舊是還沒有醒來。
初秋的夜風已經帶上了一些寒涼的意味,吹得人有些不自在。這樣的夜晚裏注定不會是一個什麽安寧的時光。
一整夜裏,洛遠都在死亡的邊緣掙紮著,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偏向那一邊,從前的洛遠從來都不會在生死之間感到猶豫,但是腦海之中浮現的那些雲幽夜對自己說出的話。
洛遠第一次有了猶豫,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是應該向從前那般堅定不移的選擇活下去。
牧北和嫦兮兩人從原上回到了寢殿以後,時間已經很晚了,他們兩人很快就洗漱了。還是和從前一般同榻而眠,就像是今晚的那些讓人感覺有些失落的話語從來就沒有說出過口一樣。
他們之間恪守著最後的禮節,沒有對對方有任何一點的侵犯,兩人之間還隔著一道不近不遠的距離,看上去就像是一道隔在兩岸的河道一樣。
但是兩人的手卻又緊緊的握著彼此,像是一座橋梁,跨越了那道河流的阻礙,牽在一起,永遠也不會放開一樣。
這一夜對於他們來說和尋常並沒有多大的差別,他們依舊是守在對方的身旁,和彼此相守同眠。但是這一夜對於雲眠來說卻是一個注定難以入眠的夜晚。
雲眠的寢殿的院子裏麵散落著許許多多的酒壇,那些都是往日雲眠辛辛苦苦,一壇壇自己親手釀造的。
放在平時雲眠對於自己的這些就向來都是寶貝至極,更不要說是像是喝水一樣的將之全數飲盡了,但是這一晚的雲眠卻全然是將自己對於那些佳釀的寶貝放在了心後。
隻是一個勁兒的不停地在灌著自己酒,就像是他在今天從嫦兮的身邊逃走之後,拋棄了自己往日的清冷自持,找了一處無人的角落,放縱了自己的情緒和淚水一樣。
明月高掛在天空之上,杏白色的光芒灑在大地之上,明明那光芒是那樣的溫柔,可是雲眠今夜卻覺得那光芒簡直寒冷至極,就像是他今夜的心一樣,根本就感覺不到任何一點溫暖的溫度。
雲眠毫無形象的坐在院子中的廊前,一身輕盈的白衣在月色之下讓他看起來更是落寞至極,再加上他臉上的淚痕,這世間的悲傷在這一刻仿佛都包圍在了他的身邊一樣。
雲眠歪著頭看向院中那棵早就已經失去了春日的妖嬈,現在隻剩下了滿目的綠意的桃樹。他的目光一直從樹梢慢慢往下移動,直到落在樹下的那處早就已經長出了青草的地麵上。
當初釀造那兩壇果酒的心情,至今都還讓他記憶猶新,但是當初的自己心裏是還有著鮮活的希望存在的。
但是現在的自己,自己心中的那些希望早就已經在靖安說出那番話的時候就已經完全破滅了。
雲眠努力的從廊前的地麵之上站了起來,手中還拿著一壇沒有喝完的酒,他踉踉蹌蹌的向著院中的那棵桃樹走去,期間他還撞到了自己之前丟下的那些酒壇,各色的酒瓶之間發出了清脆的響聲,在著靜謐的夜晚聽起來顯得甚是突兀。
在走向桃樹的時候,雲眠還差點摔了一跤,不知道是因為喝多了酒,還是因為心中那難以自持的難過。
雲眠在桃樹邊蹲了下來,看著那尚且還青翠的草地,輕緩的伸出手撫摸著那有些紮人的青草。
“原本,原本是想要等到所有的事情都結束以後,在和你一起喝這兩壇隻屬於我們之間的酒的,也原本是想要等到你自己將我認出來的那天的。”
雲眠的話說的有些不清楚,眼中也再次泛起淚光,手中的動作也有一些遲緩了。
“但是現在看來那一天似乎是很遙遠、很遙遠了,也不知道終其這一生,我究竟還有沒有和你共飲這兩壇酒的機會了。
到底是.……從一開始就已經錯了,明明是我先遇見你的,可是再見之時,我卻早已經失去了和你相認的可能了。”
說到最後,雲眠像是再也無法承受心中壓抑的情感和痛苦了,雲眠將自己的頭深深的低垂著,再也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隻能聽見哽咽的嗚咽聲斷斷續續的傳來。
在這一天夜裏,有人歡喜、有人悲痛,那些無人知曉的心事和感情在幽深的秋夜之中或是盛放或是凋零,一切顯得那麽的自然又是那麽的無奈。
一整夜的時間裏麵,雲眠都待在了院子之中,任憑寒冷的秋露將自己的衣服浸濕。等到朝陽再次照耀在雲眠的臉上的時候,雲眠睜開眼睛之後,他又恢複了從前的模樣。
雲淡風輕、眉目親和,就好像是從來沒有見過這世間的任何一點的悲傷一樣。昨夜的一切就像是一場虛幻縹緲的夢一樣,醒來之後,那一切又都恢複到了正常的模樣。
隻是有些人注定難以忘記,就像是有些心事再怎麽隱藏,都會留下一些痕跡一樣,比如說雲眠臉上那還未消退的淚痕一樣,以及那團已經顯得雜亂不堪的青草都在表明這昨夜的雲眠究竟是有多麽的失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