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謝寒枳
待到晚膳時分,侍者將晚膳端到了嫦兮和牧北的房間裏,本來午飯時因為混沌的味道變了的牧北就沒有吃什麽東西。此時又看著全是素食的晚膳,簡直倍感絕望。
“行了,你就別挑剔了,人家家裏有人離世,自是應當食素奉禮。”嫦兮夾了一筷子素菜放到牧北的碗裏
最後這頓飯在牧北那頗為幽怨的目光之中結束了,一夜過後,第二天早上,嫦兮和牧北原以為那謝寒枳應當很快就可以從宮中回來,結果用完早膳後,他們還是又等了許久,才等到了侍者來告知“我們家丞相大人已經回來了,大人請二位前去正廳。”
等嫦兮和牧北二人跟著侍者到了正廳時,隻見一位看起來已有七八十歲的老者正端坐在首位上,低垂自己的頭,嫦兮見到此人時還在猜想自己見到的這個人到底是誰。
因為按照昨日牧北和自己所說的話,他是三十幾年前遇見謝寒枳,而那時的謝寒枳也隻不過隻有十七八歲的年齡,那麽如今算來他最多也不過是個四五十歲的中年人。
但是嫦兮在嫦兮還在猜測此人的身份時,自己身邊的牧北卻看著那人開了口:“許久不見,謝公子,別來無恙。”
牧北這麽一說,嫦兮有些懷疑的拉了拉牧北的衣袖:“你確定你沒有認錯人嗎?”
牧北對此笑而不語,而那人也已抬起了頭,看著嫦兮說:“這位姑娘,牧公子沒有認錯人,在下正是謝寒枳。”
方才因為他一直低著頭,所以嫦兮未能看到他的麵容,隻是他那彎曲的脊背和滿頭灰白的頭發,讓嫦兮以為他是一個七八十的老者。
這下嫦兮看清了他的臉後,才發現這個人並沒有自己認為的那麽老,他的麵容是四十多歲的模樣,劍眉行目,可以看出他年輕時應是一位麵如溫玉的翩翩公子。
隨後又看向牧北,眼裏有著幾分驚奇又有著幾分了然:“一別多年,吾已是滄桑老人,而公子卻依舊是少年模樣,看來您當真不是這紅塵俗世之人。”
說著示意牧北二人坐下,又讓侍者奉了茶上來。牧北以手摸了下嫦兮的那杯茶的杯身,發現茶水不燙以後才遞給了嫦兮:“水溫剛好。”
待嫦兮接過茶水,喝了一口後,牧北才又看向謝寒枳:“三十多年以前,謝公子在我遇險之際,救吾一命,此恩情我一直銘記於,未敢忘懷。不知公子如今喚我來,是所為何事?若是在下可以做到,定如公子所願。”
謝寒枳方才望著牧北為嫦兮試水溫的模樣時失了神,等到牧北說完了好一會兒以後,才回過神來。他低下頭,寬大的錦袖之中,他的手指來回不止的摩挲著。
恍惚之間他似乎又聽見了那人喚他的聲音,而這一次的聲音是那麽的悲戚與絕望。他用一隻手捂著心口,想要安撫好那從骨髓裏蔓延出來的疼痛,這種疼就好像讓他死了一次一般。
過了一會,待那蝕心的痛感漸漸消失後,他才慢慢說到:“這次讓公子前來,確是有事相求,我想讓公子……幫我找回一個人。”他的聲音已然不同於最初,變得有些哀傷和虛弱了。
嫦兮和牧北兩人聽謝寒枳這話,互相對看了彼此一眼,他們這下都認為謝寒枳口中的那個人,就是他那已經離世了的夫人。
嫦兮對著牧北搖搖頭,傳音告訴他要想將一個已經離開了人世的亡魂帶回人間,這是有違天道的,這是一件於禮不合,於人不公的事。不僅牧北可能會受傷,更有可能,上天會降下天罰在原本還活著的人的身上,到時候可能會害了謝寒枳。
得到嫦兮的示意,牧北也知道這件事的為難之處了。雖然知道它的不易,但是看著謝寒枳期待的目光,他還是想要試一試。
他拉住嫦兮的手,示意她不要為自己擔心。一邊又認為自己應當將可能遇到的危險告訴謝寒枳:“謝先生,雖然此事有些不易,但是在下既然說過要圓你一願,自然是要說到做到的。隻是先不說你夫人的魂魄是否已經轉世,就算我能將她帶回人間,你也有可能會……”
“公子為何會以為我說的人會是她呢?”謝寒枳打斷了牧北未完的話,在說那個“她”字時,謝寒枳的語氣甚是冷漠,不複最初時的溫柔。
牧北回首看了下,這下真的讓嫦兮給猜到了。從這謝寒枳的語氣可以聽出,他要找回的人的確不是他的夫人,那麽這丞相府中,謝寒枳與其夫人的恩愛之言又從盒這而來呢?
“我之所以如此認為,是因為我們二人自入府之時,就聽到旁人講過,你與你的夫人很是相愛。”牧北解釋到
謝寒枳以手捂著眉眼苦笑了一番,再放下手時,他的眼裏明顯已經是有了淚意:“嗬嗬.……相愛?我的確是愛她,在她入葬之前我也都一直還愛著她。”
他明明在說著愛字,但是他的話又顯不出一點的愛意,反而盡是嘲弄與不屑。
這讓原本就已經很是迷惑的牧北和嫦兮二人,更是不明白謝寒枳的這話到底是個什麽意思了。
“我有些不明白你話裏的意思,謝先生可以再說的明白些嗎?”嫦兮問道
謝寒枳安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看著牧北二人:“姑娘、牧公子,可否給我一點時間,讓我講一下我的.……嗬,也不能算是我的的故事。”
“你說!”牧北示意謝寒枳繼續講下去
“我們謝家,在這陳國芙蓉城是世家大族。我的父親之前也是一國之相,深受陛下器重。自幼我也是飽讀詩書,以求將來可以盡己之力,報效國家。我依著自己的所希望的那樣長大,也一直做著自己該做、想做的事。
“這似乎並無什麽不妥之處?”牧北聽著他的話說
謝寒枳自嘲的一笑:“是啊,這確實是沒有什麽不妥之處,十八歲那年我從一群流氓的手裏救下了我後來的夫人。她叫柳蔓雲,是個落魄了的小門之女,她告訴我她的父親因為受鄰人的誣陷而入了獄。
後來我幫她查明了關於她父親的事,上稟了陛下,還了她父親的清白。而後我們有一年未再相見,再見之時,是我外出去城外為了一件.……我已經不記得是什麽事了。總之那次外出我受了傷,而柳蔓雲那時也恰好在城外,她救了我。
而後我們就彼此生了情,過了一年後,我們就定了親。定親後的一年多我們就在雙方父母的見證下,由陛下親自為我們證了婚。婚後我們很恩愛,雖然一直未能有一個我們的孩子,但這並未影響到我們的情感。
一直過了多年,後來她就生病了,這些年我為她找了許多的大夫,可是還是沒有救回她,她最終是離開了這個世界。她離開的的那天我很傷心,也幾乎一夜白頭。”
謝寒枳指了指自己那灰白的頭發,繼續說到:“她離去後,一直到她入葬的那天我都痛不欲生,這些都說明我很愛她。可是她下葬那天,我最後昏迷了,我昏了整整一天一夜才醒了過來。
我醒來之後,並沒有說忘記什麽,我記得一切。可是就是一天的時間而已,我的心卻不再能因為她感到一點的悲傷亦或是喜悅。
想著我與她的那些過往,沒有一點的心動,反而覺得很是陌生,甚至覺得可笑至極,但我又不知道到底是那裏可笑、那裏不對。”
聽到這裏,牧北的臉上還是一副未能明白的樣子,但是嫦兮的神色卻有了些變化。
謝寒枳突然又看著牧北,語聲哽咽的問到:“牧公子,你說,一個人是否會有兩顆完全不同的心,愛上兩個不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