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七章 亂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這以後官當得穩不穩就全看這頭三炮了,白勝文是下定了絕心一定要把黑水縣經營好的,是以不顧眾人反對,還是把徹查田地的命令分布了下去。
這下,可是捅了馬蜂窩。不過六七天的時間,黑水縣的鄉紳們就鬧了起來。這裏頭,其實也不全是白勝文的原因,他是讓徹查田地,可這個怎麽徹查怎麽操作就有很大講究了。
他一個新來乍到的縣令,自然比不起孫縣丞他們有人脈,底下的小吏更多的還是聽孫縣丞的,下去查問、重新登記時自然是添油加醋,說得新縣令要坑害黑水所有鄉紳一樣,要是大家夥不合起夥來,說不定以後黑水就沒你們的落腳之地了。
有那心眼實的,真就以為這些小吏是為他們著想,和交好的地主鄉紳一商量,居然真的圍堵在衙門門口找新縣令理論。
那天一大早,衙門就被圍了個水泄不通,還有不知被什麽人收買的農夫,居然拿爛柿子丟衙門門,硬把好好的石獅子也糊了個紅眼兒。
“不能開門,不能就這麽開門……”孫縣丞拉著白勝文,看似好心地勸道:“大人啊,您可不能這時候出去,要是這時候出去,那些不開眼的混帳東西丟東西砸到您可怎麽辦啊?!您是金玉之身,何必和那些鄉下泥腿子計較,我這就讓何捕頭把那些家夥都抓進牢裏關著!”
一把抓住轉身喊何捕頭抓人的孫縣丞,白勝文臉上的笑沒減半分,甚至連眼神都是溫和的,就像他真心以為孫縣丞是為他好一樣:“孫大人,我知道您是為本官著想,可這樣做不合適。本官添為本縣父母官,又豈能懼怕自己的子民,要是我龜縮於此,讓何捕頭抓人,豈不是讓人恥笑?”
說罷,攜著孫縣丞一起往外走:“還勞縣丞大人與我一起出去,好生與百姓解釋。”
孫縣丞想甩開白勝文的手,卻又不好那麽明顯,隻能任由他拉著一起出了縣衙。
衙門的大門還沒完全打開,圍堵在門口的百姓已經群情激憤,有人尖聲叫:“狗官出來了!快看、快看……”
“打那狗官……”也不知是臭雞蛋還是爛柿子,一團臭乎乎的東西越過人群飛向大門口。
正好大門口打開,一人走出,直接被糊了個滿臉,人群裏立刻響起一片笑聲,卻有人發出一聲“呀”,小聲喝罵:“瞎打啥呀?也不看清楚點……”
一腳邁出門來,白勝文伸手拉住伸手抹臉的孫縣丞,關切地問:“孫大人,你怎麽樣?這些百姓,真是的……”
他搖頭感歎,孫縣丞心裏都已經罵破天了,麵上卻隻能苦笑,掏了帕子擦去臉上的汙漬,卻仍覺得臉上臭乎乎的。
到底是哪個王八蛋辦的事兒?他是有說要給白勝文好看,可沒說這臭東西要砸到他自己臉上啊!
抹了把臉,孫縣丞陰著一張臉,咬牙道:“大人,這些刁民實在不堪大人厚愛,還請大人讓何捕頭把這些刁民抓起來。”
白勝文一歎,忽然對著孫縣丞一禮,把孫縣丞駭得趕緊閃開,他才起身和聲道:“都是本官轄下的子民,還是由本官代他們向孫縣丞致歉吧!”
“大人是要折熬下官啊!”孫縣丞歎息,嘴上道“大人愛民如子”,心裏卻在罵“想收買人心?哪兒那麽容易?你個奸滑似鬼的小子,真當這兒是你的地盤啊!”
白勝文可沒孫縣丞那麽多心理戲,一揖之後,他長身而起,轉向眾人,朗聲道:“諸位父老鄉親,本官就黑水新任知縣白勝文……”
一句話還沒說完,已經一道黑影飛過來,白勝文動都沒動,他身邊卻是一人閃出,手中樸刀一揮,竟是直接打飛了那團汙物。
這是白勝武留在白家的兩個親兵之一,姓陳名二實,白勝文原本沒想過要帶在身邊,還是許文嵐求著陳二實跟住白勝文的。
這會兒,還真是虧得身邊有這樣一個人,白勝文也覺得心安些。
合了下眼,他再次大聲道:“在場諸位鄉親,應該有知道本官的,本官乃是本縣人氏,家就在靠山屯住,和在場的鄉親一樣,也是個腳踩在泥裏長大的農夫!”
站在白勝文身後的孫縣丞聽他這麽說,暗暗啐了聲,心道哪個做官的願意讓人說出身不好?偏你個泥腿子出身的縣令還好意思自己說出來,丟不丟人?再說了這時候說這個有什麽用?
嘴角一撇,他往後躲了躲,就等著人丟東西砸白勝文了,可奇怪的,白勝文話說完了,居然還沒人開砸,反倒人群裏,有人遲疑著嚷道:“既然你也是和俺們一樣是種地出身,那咋還能那麽狠心要多收我們稅錢呢?”
白勝文挑起眉鋒,扭頭看了眼孫縣丞,正待說話,就聽到人群裏有人叫道:“聽那狗官說啥?快打他這黑心鬼!”
有人這麽一喊,就有人應和起來,原本安靜的人群再次激蕩起來。
白勝文皺著眉,怎麽還能不知道這是有人在人群裏挑唆,舉目望去,人群裏真正是地主鄉紳的極少,大部分都是穿著樸素,一身舊甚至一身破的農夫,這分明就是被人利用的箭耙子被推到前麵,真正別有用心的人反倒躲在他們身後看熱鬧。
“大家……”一句話沒說完,就有人丟東西開砸。
“別聽這狗官胡扯……”
“打他——”
場麵一下亂起來,陳二實立刻護著白勝文讓他後退,白勝文這個時候怎麽肯後退,正待上前,突聽一陣馬蹄疾響。
遠處長街,數匹快馬疾馳而至,當前一人雖然沒著戎裝,卻是一身煞氣,通體氣派,待近時,一聲暴喝:“大膽——”
手中馬鞭掃出,竟是一下就把一個舉著東西要砸白勝文的漢子手臂卷住,信手一拉,那人就倒栽在地上,被硬生生拖出數米。
突出其來的一擊,讓眾人都被震住了,傻看著突然闖到的白勝武一行人,忘了動作,甚至連聲音都沒有了。
半晌,才有人小聲道:“怎、怎麽能這樣?狗、狗官官官相護……”
人群像是被突然驚醒,竊竊私語漸漸變得響亮,雖然聽不清都在說什麽,但顯然都在說白勝武霸道過分。
白勝武卻根本不理會,隻是轉頭看著衙門前台階上的白勝文:“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