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菇莨兒
迷迷糊糊地往外看,天才剛蒙蒙亮,也不知是幾點,但肯定還沒亮天呢。
李氏尖著嗓子在外頭嚷,驚醒的不隻是許文嵐一個。
白應魁迷迷糊糊地伸手拉了把正在披衣而起的朱氏:“今個兒不是老三家當值嗎?”
三個兒媳婦輪著做飯,每天都是有分工的。
朱氏也不多說,隻是扯了扯被子:“你睡吧!我去幫把手。”
朱氏一起身,白勝文也摸出被窩了,揉著惺鬆睡眼,小聲道:“娘,我和你一起去。”
朱氏伸手攔他,白勝文卻已經爬起身,直接溜下地了。
“這孩子……”嗔了一句,朱氏穿好衣服下地。
沒急著出去,先是先個地掖被子,一低頭,看許文嵐半眯著眼,就笑了:“別起來!再多睡會兒,等會二寶起你再跟著起。”
點了點頭,許文嵐沒吭聲,等朱氏一出裏屋,就爬了起來。
朱氏心疼她讓她再多睡會兒,可她卻不能那麽大大咧咧的,連白勝文都起來幫忙了,她怎麽還能再睡呢?
等許文嵐穿好衣服出了屋,正好白勝文提著桶進門。
一看到許文嵐就愣了:“你起來幹啥?再睡會啊!”
許文嵐笑著搖搖頭,伸手去接桶,白勝文卻是避開說什麽都不讓她接手。
先把半桶水倒進鍋裏,這才彎腰重新點火:“你啥也不用幹——啊,要不,你就看著火……”
湊在灶邊,許文嵐盯著鍋裏的水。
剛倒進去的水裏還浮著冰渣。大冬天的,晚上灶上火一熄,雖說炕上還有餘溫,可是灶房裏卻是溫度很低,早上起水缸裏都浮著薄冰,這虧得不是現代,沒水管,要不然怕是連水管都要凍炸了吧?
胡思亂想著,許文嵐先是點頭,接著又搖頭。
“我有什麽好看的,我跟你去外頭幫忙。”
看看許文嵐,白勝文笑笑,也不堅持。
一出屋,一股寒風嗆得肺子生疼,許文嵐吐了口氣,忍不住抱緊了膀子。
西廂裏二房屋裏頭亮了燈,正房裏卻是黑著燈的,李氏站在院當中,盯著西廂裏黑著燈的三房,直等到三房門開了,才冷哼一聲,一擰身進了正房。
“奶……”看著李氏回了屋,叫了半聲的白帶弟抿了抿嘴,賭氣似地哼了聲。
沒見到方氏出屋,白勝文也不覺得驚訝,隻是迎上前道:“姐,我幫你剁豬食。”
白帶弟先沒吭聲,一抬頭看到許文嵐,才沉了臉:“她幹啥的?我可不敢用你們幫忙,省得又有人心疼了……”
這丫頭,說話還真是夠勁兒!
心裏哼哼了兩聲,許文嵐臉上卻還是露出笑來:“姐,我也幫你。”
她算是知道為什麽明明是三房當值,朱氏卻仍是一大早就進來忙乎了。
敢情三房的活兒,還真都是白帶弟一個人幹。
雖說白帶弟是白家第三代中的長姐,可再大也不過十三,這要擱現代,恐怕連鍋鏟都沒摸過,可這年頭卻已經是能做一家十幾口的飯了。
許文嵐笑得親近,可白帶弟卻不像領情的樣兒,也不和他們說話,扭身就往倉房裏去。
既然要和白帶弟好好相處,這麽點冷落,許文嵐也不放在心上,不等白勝文說話,自己就先跟上了。
白勝文眨眨眼,就沒有跟上去,反倒去了牛馬棚那邊,叉了幹草喂牛馬。
許文嵐還是第一次進東北農村的倉房,這時候天還沒大亮,倉房裏又沒個燈,她一進門,就跟個睜眼瞎似的,什麽都看不到,還是白帶弟摸了打火石點了燈,她才看清楚倉房裏是個什麽情形。
還沒看到別的,先就看到四麵牆上掛著的串串,又是玉米棒,又是紅辣椒的,色彩鮮豔,看著倒真似一副畫似的。
一袋袋的糧食,也不知是米是麵還是什麽,堆在一處,又有十幾口大缸,也不知裏頭放的是什麽。
東北的冬天,那就是天然的大冰箱,不管是放什麽,都能保存到開春。
走兩步,頭一下碰到垂下來的籃子,許文嵐扶住籃子,好奇的一看,裏頭是一個個小果子,果皮已經風幹,像是重紗一樣。
這個許文嵐倒是一眼就認出來了:“啊,這是菇莨是吧?”
諧音“姑娘兒”,這個東西,當年在網上還傳了一陣子,有好些個南方的見都沒見過,當成不得了的水果,但於北方人來說,這個是夏天常見的小零食,也是玩具。
菇莨沒長成熟,還是綠色時,揪下來在口子上紮個眼兒,慢慢擠出裏頭的籽兒,用水衝幹淨了,放進嘴裏咬叫叫,就和吹口哨一樣,在沒泡泡糖占著嘴的年代,這東西可是孩子們少不了的愛物。
還沒等許文嵐伸手拿一個,白帶弟已經冷哼了聲:“這倉房的東西,你可別亂動,你知道哪兒下了耗子藥啊!”
讓白帶弟一說,許文嵐的手就伸不出去了,有些訕訕的,看到白帶弟從一隻袋子裏捧出一團團的幹菜,她忙過去幫手。
等抓了一把,才發現那不是菜,嗯,大概也算菜,這個東西她小時候見過。
灰菜,別說野外,小城市水溝邊樹裏下,草地上,隨處可見,好像是能喂鴨子來著,聽說也有人吃這個野菜,但許文嵐沒吃過,光是看著這灰菜上麵那一碰就掉的粉末,她就不敢吃了。
看許文嵐瞪著眼看,白帶弟眼皮一翻:“不認識?是啊,你們這些千金小姐哪兒認識這個……”
“灰菜——”截斷白帶弟的話,許文嵐笑嘻嘻地道:“我認識。”
白帶弟眨眨眼,哼了一聲,也不理會許文嵐,裝了小半簍曬幹的灰菜,又提了半袋不知什麽東西,就要往外走。
“姐,我拿——”許文嵐伸手去拿那袋子。
白帶弟一閃,盯了眼許文嵐,遲疑了下,把用柳條編的小簍遞給了許文嵐。
接過小竹簍,許文嵐就樂了。
白帶弟似乎被她笑得有些不快,眼一掃,哼道:“我就是怕你這千金大小姐病久了沒勁兒把麥稃子灑了。”
“嗯,知道了,姐就是心疼我病還沒好……”許文嵐自顧自地嘀咕。
白帶弟一下毛了:“誰心疼你了,別往自己臉上貼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