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東方精靈(上)
蘇文清對顧明雲說:“果然沒有看錯你,蒙塵的明珠,即將要發光發亮啦。”
顧明雲被她說得心中激蕩,臉上泛起紅暈,笑容璀璨而奪目。
她告訴自己,苦難已經過去了,屬於她的事業要開始了。而同時,顧明雲的心中又有一方天地依舊是平靜的,甚至是冷靜的。
從前的失敗提醒著她,越是到了關鍵時刻,越是不能被提前的喜悅衝昏頭腦,不能心氣浮躁驕傲自滿,謹慎和冷靜才是製勝的法寶。
於是顧明雲開始更加嚴格的要求自己,吃飯要忌生冷辛辣,每天睡覺要有八個小時的保證,與人交往要保持適當的距離,不參加任何形式的聚會,也不看國內的新聞。
因為顧明雲的自律,和她一起上課訓練的陳忠也基本遵照了這些規定。
幾天下來,他說:“顧明雲,我覺得你現在的狀態特別像一個苦修的僧侶。”
顧明雲聞言,呆了一下。
“為什麽?”
“物質上無欲無求,心理卻特別的執著堅定,不達目的誓不罷休,這不就是苦行僧嗎?”陳忠笑道。
顧明雲也笑了,說:“你這麽一說還真是,不過有一點對不上,我的心裏沒有什麽信仰。”
“但你有理想。”
顧明雲聞言沉默,苦行僧的生活,除了單純之外,也沒有什麽好的,她身在其中,卻不覺得多難受,但在外人看來,或許有些偏激了。
決賽的前一天,顧明雲破天荒地去找蘇文清請假,說她要出去走一走看一看。
蘇文清大手一揮便批了,臨走時還說:“出去放鬆一下也好,不然我還以為你真要悶在酒店直到比賽結束呢,不過記得要注意安全。”
顧明雲笑著點頭,沒有跟她說自己不是太緊張了出去放鬆的。
但是她不緊張,不代表陳忠不緊張,他一聽顧明雲請假成功了,便立刻和蘇文清請假,他要放鬆,卻不好意思說出口,隻說是陪顧明雲出去,畢竟比賽在即,不要出現意外。
蘇文清沉默著多看了他兩眼,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然後給他把假批了。
於是陳忠很快追上顧明雲,說:“顧明雲,我和你一起去吧,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顧明雲聞言大囧,哭笑不得,說:“看來我是真的長得挺讓人操心的。”
因著這句話,陳忠的臉肉眼可見的紅了。
“走吧。”
顧明雲沒有拒絕,誰讓這是事實呢?自從她參加工作以後,聽到的最多的掛念就是“注意安全”這四個字,好像特別精美的青花瓷,別人隨便碰一碰,她就碎了。
但是這種擔心不無道理,如今的顧明雲,不願意冒險。
顧明雲的第一站是去了教堂,恢宏的穹頂和栩栩如生的雕像映入眼簾,神的威壓與聖潔之感是自上而下籠罩過來的,無論教堂還是寺廟,在這一點上做的出奇的一致。
身處其中,頓感人的渺小,於是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神的聲音,其實是寂靜無聲的。
顧明雲和陳忠一路沉默地參觀完了整個教堂,沒有請導遊,就是走走停停,隨心而至。
陳忠發現,如果是顧明雲不想說話,那麽他真的找不到機會能開口,這個女人站在他身邊,但是靈魂好像已經飛到了另一個世界,她在和這些建築,這些藝術品對話,她無聲地拒絕了一切可能的打擾。
多麽奇怪的女人!
她的身上有一些身為女人通常來講很不錯的品質,比如漂亮,活潑,偶爾呆呆的很可愛。但是有些時候你又會發現,她其實超脫了世俗對女人的固有印象,和她的特質比起來,以上的描述蒼白的近乎無力。
顧明雲和陳忠這一天,沒有搭乘任何交通工具,憑借一雙腿能到達的地方其實很少,但是一步一步的走過,才算是真正的認識了一座城。
巴黎之所以為巴黎,就是有它獨特的魅力所在。
它不是家,所以它很美。
傍晚,顧明雲和陳忠在一座橋上駐足,塞納河在腳下流淌,夕陽之下,異國的風情盡顯。
顧明雲倚在欄杆邊上,目之所及,是無法言說的瑰麗景象。
陳忠忍了一天,終於是破功了,他問:“顧明雲,你在看什麽?”
“夕陽,河流,教堂。”顧明雲抬手一指,將這些盡收懷抱。
陳忠隨著她到的動作望過去,心中微動,說:“我還以為你在和天地對話。”
顧明雲莞爾,“其實也差不多。”
但實際上,沒有這麽玄乎,她隻是在此景之下想到了賀黎,想到了某一個傍晚她和他並坐在公園的長椅上,一仰頭,便隻望見樹梢,晚霞,佛塔,那一刻的聖光普照宛如異世界。
但是此刻她才理解到,賀黎究竟是怎麽在一座大城裏找到那一個恰好的角度,恰好的時間,將所有屬於城市的元素都去除掉,隻剩下藝術和時間的積澱。
就像這一刻,她抬手一指,巴黎的繁華完全不見了,天地之間,隻餘夕陽,河流,晚霞。
那是一種直覺,是赤子之心。
忽然她聽到陳忠有如歎息般的聲音:“顧明雲,你是不是經曆過許多?”
“大概吧。”
“我覺得此刻的你,是傷感的。”
顧明雲聞言扭頭,恰好落進陳忠的一雙眼裏,男人的眼睛裏從來都沒有完全的溫柔和善,而總是帶著攻擊意味的,不知是不是基因的緣故。
“我的確是傷感的,但這種傷感對於我來說,並不是特別糟糕的情緒,你明白嗎?”
陳忠靜了一會兒,忽然露出一點玩味的笑,說:“我突然在想,一個什麽樣的男人,才能走進你的心裏,在你心裏住下?”
顧明雲正色,她沒想到陳忠這麽直接的問了這個問題。
她盯著他,說:“一個讓我看不透的男人。”
這是一個認真的回答,如果陳忠夠通透,他便該知道,顧明雲看不透的男人裏,不包括他自己。
於是她看見陳忠仿佛釋然的微笑,“真奇怪,人們為什麽總是會被那些摸不著,看不透的事務所吸引?”
顧明雲笑而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