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陳年舊事(下)
賀黎說:“看來我們家的女人都是事業型的!”
這句話本身沒有什麽指向性,但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卻是盯著顧明雲看的。
顧明雲驀地一慌,臉就紅了,說:“這不好嗎?”
石曉萍卻是笑,說:“挺好的!”
“嫂子今天和家庭主婦們聊了一下午的天,一定是悶壞了。”小叔說道。
“是啊,整天在家裏多無聊!”石曉萍說完上樓去換了一身衣服下來,臉上的妝容也卸掉了。
她坐到顧明雲身邊,說:“聽說你最近贏了比賽,恭喜!”
顧明雲心中一喜,嘴上卻說:“謝謝,我隻是拿到了複賽的資格而已,算不上贏。”
“你有贏的那個心就挺好的。”
顧明雲聽到石曉萍這麽說,仿佛受到了莫大的鼓勵。
雖然說石曉萍對她的事業支持與否,都無法改變顧明雲的決定,但是她若支持,顧明雲就能少掉很多的壓力和矛盾。
後來賀黎和顧明雲說,石曉萍本來就是一個很獨立的女性,她不會幹預別人的決定,這一點看小嬸就知道了。
顧明雲默默腦補沈老師淡泊的形象,對這個家便充滿了向往。
石曉萍又問起顧明雲的家庭情況,顧明雲一一作答,有點緊張,但是不覺得難堪。
“向你父親致敬!”石曉萍說。
這一瞬間,顧明雲對石曉萍肅然起敬。
她的父親是醫生,一輩子為了別人的生命奔波,離開以後,很少有人會有真誠的敬意。
“謝謝伯母!”顧明雲由衷的感謝。
石曉萍笑笑,接著說:“你的母親是芭蕾舞演員,外婆是京劇演員。你這個情況算是藝術世家,從小有藝術熏陶的話,學習會不會更容易一些?”
“藝術類都是很依賴天賦的,從小有接觸也隻是一方麵,自己的興趣和努力是另一方麵。雖然我小時候和外婆學過一段時間京劇,和母親學過舞蹈,但最終都沒有堅持下來,因為真正的興趣不在於此,反而是走了音樂這條路。”顧明雲解釋道,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稱她為藝術世家的孩子。
“即便如此,條件依然要好很多吧!”石曉萍感歎,她的思緒不禁飄遠了。
“想當初小黎考茱莉亞的時候,沒人覺得他能考上,因為傳說茱莉亞隻招收天才,那種從在媽媽肚子裏就開始學習音樂的天才,而我和他爸爸卻沒能給他這樣的條件,導致他當時承受了太多的非議。”
顧明雲聞言,幾乎可以想象當時的場景。
“但不可否認,黎哥是難得的天才!”顧明雲脫口而出。
賀黎是個天才,但他不是神童,他沒有優越的出身。他走到今天,一路上都是他自己孤獨的腳印。
思及此處,顧明雲的心驀地刺痛。
“我從不認為小黎是天才。”石曉萍說道。
“外人怎麽看我不關心,不過我了解他。我這輩子做過最成功的,就是培養了賀文和賀黎兩個孩子,他們一路走來的艱辛我都看在眼裏,和他們的付出比起來,天分算不上什麽。”
顧明雲笑笑,這世上唯一有資格說這種話的,大概也隻有石曉萍一個人了。
——
這周五的晚上,賀黎在書房裏調試他的那些航模,一邊調一邊哼著愉快的歌。
顧明雲好奇地湊過去看,看賀黎拿著遙控器,靈活的手指撥動上麵奇怪的按鈕和操縱杆,他麵前的小飛機便隨著他的動作動一動翅膀,擺一擺尾巴。
“黎哥,你是要拿去飛嗎?”顧明雲問。
“是,明天去。”
“我要看!”顧明雲興奮道。
賀黎於是笑,說:“好。”
不知賀黎撥動了哪一個鍵,機頭上的螺旋槳突然短促地轉了一下,很快,伴隨著空氣被攪動的呼呼風聲,吹起了顧明雲的頭發。
“有點刺激!”顧明雲驚歎。
賀黎聞言卻說:“明天才刺激!”
在國內沒有很好的場地,賀黎已經很久沒有去飛過飛機了,此刻血液沸騰,好像筋骨重塑一般。
顧明雲見賀黎拿出各種她從沒見過的工具,有一整盒精密螺絲刀的替換刀頭,還有各種顏色的電線,電烙鐵,以及科技感十足的遙控器和電池。
這些東西顧明雲從小到大都沒有接觸過,這些看起來很高科技的東西和他們所學的音樂幾乎無關,學校裏也沒有相關的東西。
“黎哥,你怎麽會喜歡玩這個?”顧明雲非常好奇。
賀黎想了想,說:“我說實話你不要生氣。”
顧明雲爽快地點頭,她還沒有意識到賀黎的言外之意。
“在國外讀研的時候,為了追求喜歡的女孩子,特意去學的。”
賀黎已經極盡所能的輕描淡寫,但是心中依舊忐忑,沒敢回頭,隻用餘光注意著顧明雲的神色。
顧明雲聞言,頓時不知該如何是好,他這麽坦白,她再生氣是不是不好?
可是該死的,她沒辦法不在意。
顧明雲想起林熹微曾經和她說過的,賀黎是一個專情的人,這種專情,或許用在他的前女友身上就格外準確呢?
“你當時喜歡的女孩子,她喜歡這個?”顧明雲指著麵前的飛機模型問。
“是。”賀黎沒有多說一個字。
過去的都過去了,他們都分手好幾年了,賀黎還留著她最愛的飛機模型。
顧明雲再看那些酷炫的飛機模型,發現自己對它的興趣全然失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言的悲憤,說不出是嫉妒還是無力。
“你留著這些,是對她念念不忘嗎?”
理智告訴顧明雲她不該問這個問題,可是事實上她的嘴巴有自己的思想,還是問了。
賀黎心裏咯噔一聲,果然!
他隻得解釋:“不是念念不忘,我接觸到航模的確是因為她,但是我愛上航模,卻是本能,我喜歡那種在空中飛翔的感覺,不會因為她的離去而改變。”
顧明雲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在複雜的情緒中度過了一個晚上,隻知道那種感覺,如鯁在喉,刺痛著,難受著,除了承受毫無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