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君又來了

  糟糕,難道是跟珍妃私通的某個侍衛?

  這是姚景心第一個猜想到的對象,她握著掃帚緩緩進屋,剛準備推開門,那門便自己從裏開了,一個措手不及,掃帚應聲而落,鋪天蓋地的拍打在小屋中上演,但奇怪的是,不論她怎麽追逐拍打,來人隻是一個勁地繞著圈子躲避,卻不曾被傷到分毫。


  “是哪個不要命的!”她怒吼,卻猛地眼前一黑,被人捂住了口鼻,男人眨眼之前還在麵前,現在卻鬼魅般地出現在身後,他的胸膛緊緊貼著她的後腦勺,傳來一陣劇烈的心跳。


  “噓……小聲點,別吵醒她!”


  “大膽!這可是後宮,豈容你亂來!”就算嘴被捂上,她依舊能含糊不清地發聲,隻是對方的臉無論怎樣掙紮都無法看見。


  “好了,別嚎了,是我!”說完這話,男子的手漸漸放下,一個小太監的帽子映入眼簾,姚景心站定之後晃晃腦袋,這一看把她嚇得不輕,當即就背倚著梁柱說不出話來。


  “真巧,我們又見麵了。”趙亦靖將帽子扶正,眉目如畫的臉上終於露出些驚慌,隻是現在的聲音與剛才不同,沒了那份溫柔與低沉。


  “你……”她再一次見到了他,並且知道他的身份,可是,她知道自己該怎麽做才能不掀起任何波瀾,慌亂中福了福身子:“公公,奴婢剛才以為珍妃房裏進了賊,所以才動了手,請公公饒過奴婢!”一邊說著,那掃帚被她的小腳丫子悄無聲息地踢到了門外看不見的黑暗中。


  “賊?你看看這兒,有什麽值得偷的?是半截破梳子,還是兩床破棉被?”他拍拍身上的灰,卻一點也氣不起來,隻覺得自己第一次看到姚景心亂了方寸的模樣,聽到她胡亂編造的理由有些逗趣。


  “嗯,這兒還有人呢!”她打量著趙亦靖的神情舉止,完全沒有龍顏大怒的征兆,當即也鬆懈了不少。


  “哈哈,偷人?虧你想得出來……”他難得裂開嘴笑了,笑過之後又是故作深沉:“上次你說的話,本公公記下了,所以才時不時來冷宮之中巡查,正巧看到珍妃娘娘夢魘,於是就哄哄她。”


  姚景心癟癟嘴,其實他的解釋,她一點也不在乎,丈夫來看看自己的妻子是天經地義的事,就這一點,她還是給這位皇帝的仁君稱號多加了一層光環。


  “公公真是這宮中難得的好人,既然有公公照看著,珍妃娘娘也睡下了,奴婢也不必打擾了,奴婢先告退……”她嘴上說著,實際腳跟子已經在溜了,她記得銀簪的事,記得那一晚閣樓上發生的一切,也記得幾天前趙亦靖給她下的圈套,還有剛才的掃帚大戰,他會對她做什麽?沒人敢揣測帝王的心。


  “慢著……”這一聲尾音拖得老長,趙亦靖跟了上來微微合上房門:“正巧忙完了,咱們一路走吧!”


  “奴婢遵命!”她離他遠遠的,始終保持著安全的距離,而他卻刻意地靠近,一個追趕一個躲避,不知不覺就偏離了正道,兩旁的枯枝上停著黑壓壓的烏鴉群,這些烏鴉正瞪著血紅的眼對著兩個無聊的人向湖邊磨蹭著靠近。


  突然腳底一滑身子一傾,姚景心身體失控地搖晃起來,趙亦靖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輕而易舉地將她拉回了岸邊:“好了,別躲了,再過去就是湖了!”


  狠狠咽了一口唾沫,她不敢正視天子,當即將腦袋深深地埋下,但就是這一眼,瞥見了湖中兩人的倒影,趙亦靖的臉龐在水麵映得清清楚楚,她的手切漸漸隱沒,伸入了衣袖之中,在那裏,藏著一根別致的銀簪。


  鬆開手,趙亦靖立刻遠離了她,背負著雙手別過身:“情急之下不要見怪。”


  水麵泛起一道波紋,一條錦鯉吐著泡泡,她從另一個世界回到現實,手中的銀簪卻依舊緊緊握著,望著一臉正人君子的趙亦靖,她不知道該不該這麽做。


  望著她那雙充滿仇恨的大眼睛,就連臉色都跟湖水相近:“姚姑娘別見怪,我……”銀簪的光芒閃過湖麵,錦鯉嚇得縮回了頭,她笨拙地將銀簪刺向麵前的男子,那尖銳的針尖,代表著她此刻的心。


  靈活地躲閃著銀簪,趙亦靖腳尖輕輕一點,踏在一塊大石頭上,身體由空中躍起,一個翻滾正巧從她頭頂躍過,那指尖輕輕一夾,銀簪就乖乖地落在了他的手中,落地的瞬間,身旁的一叢雪白的木芙蓉正盛放著碩大的花瓣,趙亦靖的左手拈過頂端最飽滿的花兒,右手橫握著銀簪,左右開弓雙管齊下,僅一個呼吸的空檔,姚景心依靠著木簪成型的發髻上多了一顆閃亮的紅寶石和一朵如煙如霧的白色香氣。


  “你幹什麽!”她忍不住怒吼,卻被一雙手推到了湖邊,沿湖一圈的紅燈籠照得水麵宛若銅鏡,睜眼對著水中的自己,滿頭青絲終於有了點綴,她竟然熄滅了一腔怒火,左手的玉指竟忍不住沿著花瓣輕輕摩挲,新奇的眼神將湖水照亮,而那根偷偷藏了多年的銀簪,竟然也閃耀著動人的光芒。


  這水中花容月貌令身後的天子不禁呆住,良久,他終於放鬆雙手,心滿意足地對著湖中清瘦的人影,那磁性深沉的嗓音出現:“你有沒有聽說過木芙蓉花精的故事?”


  她搖搖頭,舍不得移開目光,今夜,她終於能在循規蹈矩的生活中放肆了一回,明日,她又會恢複官奴婢的身份,頭上不許戴花,不許使用木簪以外的頭飾。


  他自顧自地背著手,與她並肩而立,光瞅著水中的倒影還真是郎才女貌,不過幻影終究是幻影,湖岸邊上,他依舊是君,她依舊是罪臣之女。


  “相傳寧國的開國皇帝武宗皇帝在征戰南江地界時,被蠻夷之國用毒弄瞎了雙目,當時和幾個部下逃到了江邊上清洗,可是無論怎麽洗,毒藥也無法洗去。這時,江邊的一顆千年古樹上亮起了油燈,原來有人在樹上建了樹屋,開門的是一個身著白衣的飄飄仙子,她倚窗瞧見了情況,赤著雙腳爬下階梯,對著武宗和部下說,這中的是當地的奇毒,若不讓他排毒去汙,不出三日由雙眼漫延的毒性就會攻心,武宗定會身亡。那時所有人都慌亂了,不知如何是好,這時,女子接著開口,她可以幫武宗治好雙目,清除劇毒,但需要武宗和她在樹屋呆上一個月。”說到這兒,趙亦靖刻意停了下來,側臉望著她的反應,果然,女人都是愛聽故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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