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小昭寺聖使冷遇
小昭寺距離大昭寺並不遠,出了八角街一直往北也就一裏地的樣子,天色暗下來之後,僧人們關閉廟門,開始準備打掃廟堂庭院,正殿堂前的一尊大佛像前,跪著一位年逾六旬瘦小精幹的番僧,番僧跪在佛像前嘴唇微動,一手轉動著念珠一手轉著經筒,整座大殿除了佛像前那幾根暗淡的燭火再無其他照明設施,顯得有些陰森可怖。
忽然一個小番僧急急忙忙的闖了進來,剛剛進入大殿便忽然站住,似乎是想到了什麽,當即又慌慌張張的退了出去,大殿之中的聲音戛然而止,老番僧停止了手上的動作,頭也沒回,淡淡的問了句:“有什麽事麽?”
小番僧聞言當即站住了腳步,嘴唇微動欲言又止,老番僧輕歎了一聲,慢慢的站起來,喃喃道:“該來的總要回來的,進來說話吧……”小番僧聞言這才唯唯諾諾的走了進來,先是給佛堂上那尊佛像行了一禮,這才跪倒在老番僧麵前,道:“啟稟大法僧,聖使來了,聖使他……”
“如何?”
“聖使他宣稱,帶著前朝老佛爺的密旨……”
老番僧聞言不動聲色的又道:“聖使在哪裏?”
“就在殿外……”
“請他到本座的齋房吧……”
老番僧說罷當即轉身,繼續跪倒在佛堂前那尊佛像前開始誦經,似乎世界上沒有什麽事情比他按時誦經重要。
小番僧退出佛堂,暮色中的佛殿外果然站著一位中年男人,中年男人身形魁梧,小番僧並不敢怠慢,領著這位號稱是前朝聖使的大人一路拐彎抹角抹角拐彎,來到了佛殿後的一間簡單的齋房中。
中年男人衝著小番僧施了一禮便進入了齋房之中,齋房中並無電燈,似乎住在這裏的人平時並不用電,屋中隻有幾隻牛油蠟燭,其中隻有一隻亮著,整個房間顯得十分昏暗,屋中充斥這一股香火和蠟燭的氣息。
中年男人似乎很著急,在齋房中來回不停地踱步,齋房中的陳設十分簡樸,不過好在十分寬敞,中年男子等的心焦卻又不敢輕易的離開齋房,直到那根牛油做的蠟燭燒的隻剩下一小半,才聽見門外傳出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推門進屋的正是剛才在佛殿中禮佛的那位老番僧,見到屋中的中年男子後,老番僧當即雙手合十施了一禮,中年男子還禮之後,當即便開口道:“額央嘉措大法僧,可把您盼來了,在下乃是前朝聖使,大清朝最後一任欽天監監正高大人的嫡孫高明遠……”
老番僧似乎對此並沒有多大的興趣,一擺手當即止住了這位叫做高明遠的中年男人,道:“聖使恐怕是來錯了地方,我們藏地密宗
山低廟小,可容不得高大人這尊大佛……”
高明遠聞言急道:“大法僧,您何出此言呢?難道您心裏還有所疑慮?還是不信任在下,如果高僧對我有所懷疑,您來看,此乃前朝聖旨,乃是當年慈禧老佛爺親自頒下的……”
高明遠說話間便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個黃布包裹,將這個黃布包裹放在桌上攤開,從中露出一隻輕巧的轉軸來,高明遠攤開卷軸,拿到老番僧近前就著昏暗的燈火遞了過去,老番僧眼皮都沒有抬一下,淡淡的道:“怎麽,當年的事情都過去了一百多年了,你們高家的子孫,還念念不忘嗎?”
高明遠聞言頓時一怔,道:“大法僧,您這話什麽意思?這可不單單是我們高家自己的事情,怎麽,難道說八賴大活弗他……”
不等高明遠說罷,老番僧直接攔口道:“高大人,剛才我說的話已經很清楚了,我們藏地密宗山低廟小,容不下您這尊大佛,還請高大人大發慈悲,放過我萬千密宗弟子吧……”
高明遠聞言臉色頓時一變,道:“大法僧,您究竟是什麽意思,難道說……”
老番僧這時才慢慢的抬起頭來,看了一眼高明遠,道:“高大人,當年慈禧老佛爺的布局不可謂不高明,不過眼下時移世易,複蘇葉赫帝國乃是癡人說夢,我勸你不要再癡心妄想,就此別過吧……”
“你……”高明遠聞言頓時大怒,道:“額央嘉措,枉你為八賴大活弗坐下第一執法僧,密宗格瑪派的實際掌管著,真能讓我高明遠可發一笑,如此看來,你是怕了十三局的那些人了嗎,難道說康巴村和查哈拉巴寺中的那些無辜密宗弟子,就白白犧牲了不成?”
額央嘉措聞言雙手合十,默默的念了一句佛號,繼續道:“芸芸眾生雖然平等,但是各有各的命數,此非人力可以改變的,我知道你的目的,無非是想借我藏地密宗的勢力強行喚醒葉赫帝國,你可知道,當年老佛爺所組建的葉赫帝國,其中乃是何物?你可知一旦葉赫帝國複蘇,整個世界將要麵臨覆滅的危險?作為格瑪派的大法僧,我自是不會唯而馬首是瞻,更不會為一些蠅頭小利而為爾等所擺布,重啟葉赫帝國……”
“哈哈哈哈……額央嘉措,這個可由不得你了吧?你雖然是格瑪派的大法僧,可是別忘了,你腦袋上麵還有八賴大活弗,你當真以為,在藏地就沒人管得了你了嗎?”
額央嘉措聞言依舊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雙目低垂似乎是在閉目養神,不再搭理已經有些氣急敗壞的高明遠,高明遠又嚷嚷了一通,額央嘉措大法僧卻已經入定,再無半點聲息,高明遠見狀當即憤恨
的推門而出……
工夫不大一個小番僧前來報信,確信高明遠已經離開小昭寺後,額央嘉措臉上泛出一絲陰險狡黠的笑容,當即起身走到牆邊輕輕一敲,工夫不大幾個精壯的番僧從牆壁後鑽了出來,隻見一個身材魁梧的光頭番僧哈哈大笑道:“大師兄,您這手真高啊,今天您將高明遠轟了出去,整個藏地的佛門寺院,就沒人再敢收留他了,用不了多久,他還會臊眉耷眼的跑回來求咱們格瑪派,到時候那個傳說的葉赫帝國,可就是咱們的了……”
額央嘉措聞言瞥了這個精壯的番僧一眼,道:“師弟,休要口出狂言,前朝葉赫帝國豈是尋常人可以染指的?勿要再胡言亂語……”精壯的漢子聞言不以為意,大手一揮之後,身後數名精壯的漢子當即靠在一側垂手而立,神情頗為恭敬,這番僧又道:“大師兄,可以說,整個格瑪派裏,也就隻有我最懂您了,您是不是,也不讚成師傅的做法?”
“你……住口……”額央嘉措聞言當即臉色一變,抬頭直向那數名精壯的漢子看去,那位精壯的漢子見狀哈哈一笑,道:“大師兄,不用擔心,他們都是我的弟子,也是師弟我親自為他們灌頂的,放心吧,都是自己人,這幾個人師兄的話聽不聽我不敢保證,但是師弟的話他們絕對不敢不從,沙爾巴金……到……沙爾巴銀……有……沙爾巴銅……在……沙爾巴鐵……是……”
“哈哈哈哈……大師兄們,看見沒,我手下的這四名弟子,乃是為師兄您親手秘密培養的,你們四個滾過來……”隨即這位番僧衝著額央嘉措大法僧躬身一禮,繼續道:“金銀銅鐵,你們四個以後就跟在我大師兄的身旁,以後大師兄的話就是我的話,除了大師兄和我以外,誰的話都不好使,聽沒……”“是……”“好,我跟大師兄有話說,滾出去守著,要是飛進來一直蒼蠅,為師摘了你們的耳朵下酒……”
這個番僧一出口唬的金銀銅鐵四個大塊頭當即老老實實的走了出去,待到屋中安靜了下來,這個精壯的番僧才又坐到了額央嘉措的對麵,道:“大師兄,其實你不承認我也知道,當初師傅離開藏地你心裏就不痛快,不管怎麽說,咱們佛門密宗在藏地世居數千年之久,別說全國別的地方,我敢保全世界任何一個地方的人,隻要跟他們一提藏地這個字眼,人家第一印象就是我們密宗,所以說師傅他老人家當初就不應該離開藏地,否的話這數十年來,藏地的話語權又如何會落到端禪大活弗的手裏……”
“住口……索羅吉仁,我問你,二十多年前,端禪大活弗忽然抱恙,是不是你幹的好事……”
這個叫做
索羅吉仁的大番僧見到額央嘉措眉宇間不善,當即嘴角一撇,道:“誒呦呦誒呦呦,怎麽了大師兄,不錯,是我,就是我幹的,是我買通了端禪大活弗身邊的小沙彌,在他的飲食中下了慢性的毒藥……”
不等索羅吉仁說罷,額央嘉措猛地一拍桌子,喝道:“索羅吉仁,你……你為什麽要這麽做……”索羅吉仁聞言不幹了,當即臉色也是一變,道:“誒我說大師兄,你說我為什麽這麽幹?我的所作所為,還不是為了您?為了我們整個佛門密宗麽?端禪大活弗雖然地位不低,可是您別忘了,我們藏地曆來的一把手可是咱們的師傅八賴大活弗,他端禪算個什麽東西,昂,師傅離開藏地叫他代行藏地密宗的管理職權,怎麽,他還當了真了?告訴你大師兄,不論師傅在不在藏地,藏地這一畝三分地都是咱們八賴一派的人說了算,即便是有一天師傅圓寂了,在下一任八賴大活弗未能轉世之前,藏地密宗也應該由您說了算,什麽時候輪到他端禪了,要是他懂點事,我還能放他一馬,若是他……哼哼,不是我誇口,這種慢性毒藥乃是我從大雪山中的毒蜘蛛身上提煉出來的,普天之下隻有我一人有此解藥……”
“啪……”不等索羅吉仁說罷,額央嘉措又是猛地拍了一巴掌,伸手點指索羅吉仁的腦門開口就罵:“我說索羅吉仁啊,枉你還是師傅親手培養出來的,還是我的親師弟,你他媽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蠢貨,師傅離開藏地為了什麽?你不會不知道,留下端禪大活弗管理藏地,既可以迷惑軍方,又是我們格瑪派擺出的姿態,我額央嘉措是看不慣那些個什麽局啊這個部了的做法,可是我額央嘉措絕對不允許分疆裂土,即便是師傅就在藏地,我也這麽說……你暗中下毒坑了人家端禪大活弗,自以為聰明一世,可你知不知道,咱們藏地發生的每一件事,都有無數雙眼睛盯著呢,別的不提,單說這些年來端禪大活弗協助軍方抗洪救災、對萬千災民施醫贈藥,在我藏地邊界地區弘揚佛法廣施恩義,就這幾樣便是無上的功德,我們密宗弟子救助了多少流離失所的百姓,端禪大活弗為我們密宗弟子贏得了多少的讚譽?竟被你一招棋給毀了,你這不是明擺著告訴人家,端禪大活弗做了好事,搶了風頭,咱們八賴一派看著眼紅心裏不爽嗎?還背著我公然發布法旨,要我代行藏地密宗管理職權,你這是在幫我嗎?這是在害我,將我推到了風口浪尖之上……”
索羅吉仁聞言又道:“大師兄,您發這麽大脾氣幹嘛,我這也不是好心麽,您看看,我前前前後後忙活了半天,不說沒撈到一點好處,您還這麽說……大師兄,您讓我還活不活了
……”
額央嘉措聞言悶哼了幾聲,長長的出了幾口氣之後,這才平複了一下心情,又道:“索羅吉仁,我知道你心裏想的是什麽,依靠前朝慈禧老佛爺說留下的葉赫帝國,妄圖重塑世界再造河山,建立一個屬於我們密宗的世界,告訴你,這個根本就不是什麽理想,而是一個空想,妄想,你可知道京城有個叫做十三局的機構麽?人家就是專門對付你我的……”
“哈哈哈哈……大師兄,我說你為什麽這麽說呢,敢情是擔心那個什麽十三局啊,要說別的我不跟您爭,但是要說京城裏這個局那個部的,我勸您大師兄踏踏實實的,什麽事兒都沒有……”
“哦?索羅吉仁,你是我的親師弟,你的能耐有幾斤幾兩我還不知道,別說你我二人,即便是師傅他老人家在此,單憑佛法修為,也未必是人家十三局的對手……”
“哈哈哈哈……大師兄,你多慮了,師弟給你看見東西,你就什麽都明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