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失去太多
那樣的姿勢,難免不會讓人聯想起淩晚晚在童欣家裏從上往下看時,那道黑色的身影,在路燈下,倔強又孤獨地立著。
他似乎是在思考著什麽,臉上一會兒喜,一會兒怒。一直到耳邊忽然響起了一陣東西摔破的脆響,他才從自己的思緒中驚醒過來。
抬起頭,隻見周助有些急促地蹲下身去,埋頭撿著他不小心碰到了地上的茶杯,白色的瓷片濺得到處都是。
葉叔揚擰起了眉,眉梢間出現了一瞬間的不自然,但很快被他習慣性地掩飾下去。他沒有阻止周助的動作,一直等著周助將摔掉的茶杯碎片全部撿了起來,扔到了垃圾桶裏,才冷冷地開口,“你怎麽在這裏?”
周助輕咳了一聲,“老板,淩晚晚不在的這段時間,一直都是我在伺候你的飲食起居。我已經在這裏,待了一個月了。”
葉叔揚的表情變了變,他沒有開口,嘴角抿成了一條難看的弧線。明明已經過去了那麽久的時候,可看見淩晚晚回來的時候,又覺得兩個人其實從來都沒有分開過一樣。
那些爭執似乎從來湊不曾出現過。
他不過是做了一個漫長又乏味的夢,夢醒來後,依然是淩晚晚在對麵的房間安靜地睡著。
周助見葉叔揚不說話,也沒有退下去的意思,反而是開口道,“老板,原諒我多嘴,但我還是想問,你今天為什麽要帶淩晚晚回來?”
“嗯?”葉叔揚仿佛是沒有明白周助問這句話的意思,輕飄飄地反問著。
周助的神色有些激動,他壓低了聲音,但語氣裏麵的情緒卻怎麽也掩飾不住,“難道你忘了,你在醫院裏的日子是怎麽過的嗎,好幾次都差點因為炎症導致的高燒丟了性命,但是,淩晚晚從來都沒有來看過你,哪怕一眼。”
“老板,你住院的事,全世界都知道了,淩晚晚不可能沒有發現,而她知道之後,也沒有來看你,你應該明白,她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
葉叔揚依舊沒有說話,低頭望著自己麵前高高的文件,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麽,隻覺得他的眼神,深邃得可怕。
周助眼也不眨地盯著他,“不管怎麽說,你也是救了她一命,難道你沒有發現,你變得太多了嗎,你為她失去的,已經不在我們的預計範圍之內了。”
葉叔揚不緊不慢地抬起頭來,“一場好的賭博,是需要足夠的籌碼,隻有放了長線,才能釣到大魚。”
“你再這樣下去,怕是魚都要溜走了。老板,你還沒有發現嗎,你對淩晚晚的態度,根本不是你所能夠控製的了。”周助意味深長地道。
葉叔揚緊擰起來的眉頭一跳,臉色看上去難看不少,就像是在睡夢中忽然被人用燒得通紅的尖針刺了一下,猛然從夢中驚醒過來一樣。
他一言不發地坐了半天,手中的鋼筆在指尖轉來轉去,周助目不轉睛地盯著,挺直了背,臉上是少有的嚴肅。
許久,葉叔揚的聲音才低低地響起,帶了一點沙啞的聲音讓人不寒而栗,“你還有什麽沒說的?”
“沒有了。”周助僵直了身子,搖了搖頭。
“既然已經開了口,你肚子裏麵肯定不隻現在這麽一點想說的!”葉叔揚將鋼筆一扔,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朝著周助走了過去。
他的腳正好踩在了自己扔掉的鋼筆上麵,微微一用力,鋼筆斷成了兩截,墨水濺了起來,斷開的一截滾落打了周助的腳邊。
葉叔揚徑直走到了周助的麵前,微微低著頭,冷視著他,“你以為你看出了什麽,你以為你知道些什麽,你以為你懂了些什麽嗎?你是不是覺得,你跟在我身邊這麽多年了,就足夠了解我了,就有資格對我的事憑舌論足了!”
周助臉色變了,葉叔揚對他很少真正動過怒氣,現在這種狀況,他雖然沒有說,但這種聲色俱厲的表現,已經讓他感受到了葉叔揚心底的不滿。
“你以為我對淩晚晚是什麽感情?受了點傷,落了點淚,這就叫感情嗎?周助,我以前覺得你挺聰明的,現在倒覺得你已經越活越回去了。我要做的事情,我比誰都清楚,還不用你在這裏一臉痛心疾首地提醒我。我不找淩晚晚回來的話,還能找誰?我等了那麽久,計劃了那麽久,難道就這樣將這顆棋子扔掉?幼稚!我告訴你,隻要時機到了,我會比任何人都先讓她從這裏滾出去!”
周助聽著他一連串的話,微微瞪大了眼,咬了咬下唇。
葉叔揚自從當場了葉氏集團的掌門人,向來都是冷冰冰的,無論對誰,都是一副冷靜從容的樣子,除了會在淩晚晚麵前暴躁一些之外,周助還從來沒有見過葉叔揚這麽失態的樣子。
像是他的耐心,都被什麽東西一一磨光耗盡了一般。
他身居高位,卻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要用一幅幅千奇百怪的麵具遮擋住他的情緒,可是現在,周助有一種葉叔揚隻是在發泄他內心積壓的情緒一樣,等他發泄過後,甚至會殺人滅口。
跟在葉叔揚身邊這麽多年,周助第一次感到了害怕。他恨不得將自己的舌頭咬下來,以免它再說出什麽刺激葉叔揚的話來。
他從小就和葉叔揚在一起,幾乎是和他一起長大的,更年輕一些時候的葉叔揚,身上就是一種淩厲的戾氣與狠心。隻是這幾年,都漸漸變淡了許多。
似乎是隨著地位的漸高,已經不需要再用那些刻意偽裝出來的東西來震懾他人。現在的葉叔揚,隻要隻站在那裏,就算是他什麽也不說,也不做,也會讓人覺得膽戰心驚。
葉叔揚還沒有說完,他看著周助後怕的神色,冷笑道,“現在知道後悔了?你腦子到底是什麽做了,簡直就跟擺設一樣。我告訴你,我之所以還沒有讓淩晚晚離開,不是因為什麽所謂的舍不得,隻是因為,現在還不到時候。她識相的話,那還算好,要是她敢動什麽歪腦筋,我會讓她徹徹底底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沒有用的棋子,我永遠不會留在手上!”
周助打了個寒顫,好不容易讓冷靜了下來,抬起了頭,“少爺……”
葉叔揚看著他,猛地轉過了身,“你下去吧,同樣的話,我不希望再聽見第二次。周助,看你在跟了我這麽多年的份上,我不追究你。下一次,若是我再從你嘴裏聽見什麽情啊愛啊之類的話,你就不必再出現在我麵前了。”
周助連連點頭。心裏卻有些不滿地嘀咕了半天,葉叔揚這次的反應,也太過激烈了一點。
葉叔揚沒有再理會他,走回了書桌,開了燈,從一大堆文件裏麵抽出了一本,翻開起來。
昏黃的燈光照在他的臉上,有些冷厲,也有些疲憊。
周助不敢再打擾他,悄悄地退了出去。
腳步聲漸漸地消失在了長廊的盡頭。葉叔揚低垂著的頭緩緩抬了起來,兩道眉幾乎要粘在了一起,他麵色陰狠地盯著書桌上麵的一串項鏈。
那是上次他去童欣家裏麵時,從淩晚晚頸上搶過來的。
其實,沒有什麽非要拿回來之類的理由,隻是那個時候,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忽然就這樣想了,就去找淩晚晚了。
細細想來,其實和淩晚晚之間的太多事都發生得超出了計劃。
葉叔揚有些煩躁地抓過了項鏈,朝著淩晚晚的房間走了過去。夜已經很深了,淩晚晚無知無覺地熟睡著,發出了綿長而細密的呼吸。
被子被淩晚晚死死地抓在了手心,她似乎有些怕冷,縮成了小小的一團。
葉叔揚看著她,冷冷地笑了一聲,“你倒是在哪裏都能睡。”
淩晚晚砸吧了一下嘴,翻了個身,繼續著自己的美夢。
夜色下,另一間房裏,全然沒有這裏的安靜寧謐。隔得老遠,都能聽見各種各樣的東西被摔得七零八碎的聲音。
周助揉了揉自己惺忪的眼,站在門口,聽了一會兒裏麵的聲音,心裏直歎氣。他還真是勞苦命,才在葉叔揚那裏挨了訓,現在又要來看這位難伺候的主。
從某個方麵來說,周助更不願意見屋裏的這個人。畢竟。葉叔揚再是心狠手辣,手段毒戾,但至少他還是能稍微講一下道理的,而屋子裏麵的這個人麽,就很難說了。
周助在門口歎了三十幾遍氣之後,終於是下定決心,伸手拿出了鑰匙,插進了鑰匙孔裏。隻是還沒等他打開門,門上傳來嘭的一聲巨響,似乎有什麽東西又被摔了過來。
巨大的撞擊聲周助聽得心頭發麻,還好他和那個人中間還有一道門擋著,不然被砸中的人就是自己了。
周助猶豫了一下,又開始踟躕著自己到底要不要進去。
不過門裏麵的人似乎沒有他那麽有耐心,周助的電話又開始尖聲響了起來。周助認命似的掛掉了電話,打開了門。
剛一站到門口,迎麵而來的就是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周助條件反射性地抓住,軟綿綿的,拿下來一看,周助鬆了口氣,還好這次砸過來的隻是一個布偶。
看見他的到來,屋子裏麵到處亂飛的東西頓時是找準了目標,全部朝著他砸了過來。
周助連忙用布偶擋在了自己麵前,不過他身材十分高大,那個小小的布偶隻能擋住他小半個身子,沒一會兒,他就被砸中了好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