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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在朝廷詔令沒有下達之前,韓端還不能離開征南軍到吳明徹麾下,但軍中的事務都已經移交給了新任的幢主,也就是陶許五的部曲將任春。


  對於韓端的離去,陶許五自然是樂見其成。


  雖然韓端作戰勇猛,他也能沾不少的光,但哪有自家的部曲使喚起來得心應手?


  別說是他,就連韓端碰到這種機會,首先想的肯定也是自己的部曲而不是外人。


  同時移交了軍務清閑下來的還有吳南和盧應遠,韓端能夠帶著他們到吳明徹麾下,吳南有些意外和驚喜,而盧應遠更多的卻是感激。


  像他這種貧寒子弟,在軍中若是無人提攜,最多就是一個幢主便到了頭,而跟著韓端,哪怕隻是喝口湯,也絕對不會止步於區區一個幢主。


  韓端的前途是個明眼人都能看得到。


  辟召而來,入伍即是幢主,說明在從軍前就非無名之輩,夏口一戰成名,沌口之戰又料敵先機擒下賊首華皎,連從一品的領軍將軍吳明徹都親自出麵邀請。


  堂堂一位領軍將軍出麵招攬一位幢主,這份殊榮,軍中幾人能有?

  華皎兵敗被擒,周梁水軍全軍覆沒,隻逃脫了幾名主將,駐於魯山的宇文直也在水軍戰敗後慌忙逃去了江陵,平叛戰事基本結束,淳於量也於昨日率領大軍回了京師。


  臨走之前,淳於岑又重新給韓端送了一匹馬來,這是夏口之戰時繳獲的戰馬,高大雄壯,與留在家中的黑旋風比起來也不遑多讓,韓端一見就非常喜歡,吃過朝食就親自牽了馬去江邊洗刷。


  吳南和盧應遠閑來無事,也跟著韓端一起來到江邊洗馬,見他似乎心情不錯,盧應遠便小心翼翼地問起日後到吳明徹軍中的事情。


  “將軍,不知我等到吳將軍麾下,要作何安排?”


  韓端聽見“將軍”這個稱呼,覺得非常順耳,不過他還是擺了擺手道:“詔令未下,還是不要如此稱呼,免得被人聽了去,又多閑話。”


  “那還是先稱著幢主吧,過兩天再改過來就是。”吳南對盧應遠的問題也很感興趣,於是接著問道:“幢主,你說我們倆去了之後,能不能往上升一升?”


  “這個是肯定的。”韓端用木瓢往馬背上澆著水,“原本軍功賞賜沒有這麽快,不過前幾日我請吳將軍將你們二人的名字也報了上去,估計封賞會一起下來。”


  其實他們兩人的職務韓端已經基本定下,吳南升幢主,盧應遠作他的副手,但眼下自己的職位都還未定,所以不好先行透露。


  之所以如此安排,並非盧應遠不如吳南,主要還是幢主要親自衝鋒陷陣,而盧應遠連部曲都沒有一個,在戰場上受傷甚至死亡的機率很大,倒不如先做吳南的副手,等日後有了積累再另起爐灶。


  ………………


  正午時分,天氣異常悶熱。


  陳頊令仕女端來清水洗了一把臉之後,方才又回到案幾前,強打精神繼續批閱奏章,中記室毛喜侍立一旁,隨時聽候問詢。


  良久,陳頊才從胡椅上起身,負手在室內踱了幾步,然後在窗戶前停了下來,輕聲向毛喜問道:“中衛將軍現今如何?”


  中衛將軍即當年天子之弟,始興王陳伯茂。


  去年劉師之“矯詔”令陳頊回揚州一事,陳伯茂便參與其中,事後劉師之被賜死,陳伯茂則進號中衛將軍,令入居禁中與天子遊處,實則兄弟二人都被陳頊圈禁於宮城。


  年初韓子高“謀反”,陳伯茂又參與其事,韓子高被誅之後,陳頊認為陳伯茂無能,不以為意,然而到了這步田地,陳伯茂卻仍然不知死活,在宮城內小動作不斷,時時惡言陳頊“專權欲行篡位之事”,令得他頭痛無比。


  說到陳伯茂,毛喜也是有些無奈:“仍舊如此,每日妄言不斷,宮中閹人侍女都不敢近前。”


  “再替我給太後上一封折子,請她嚴加管教。”


  毛喜苦笑道:“始興王性子倔強,恐怕太後出麵也是無濟於事。”


  陳伯宗兄弟二人,大的軟弱無能,小的驕縱狂妄,這些陳頊又豈會不知,他眼中凶光閃動,過了好一會方才平靜下來,緩緩說道:“先由著他們吧,等湘郢之事有了結果之後再做了斷。”


  這個“了斷”是什麽意思,毛喜自然是心知肚明,他默默地點了點頭,本想安慰陳頊兩句,但卻不知從何說起。


  陳國本就是在候景之亂後梁國的爛攤子上建立起來的,國力本就衰弱,其轄境不過江陵以東、長江以南地區,與三國時東吳轄地相差無幾。


  本身地狹民貧,華皎這一叛亂,無異於雪上加霜,更令人心憂的是,前日軍中有急報呈到,稱華皎叛軍和周梁聯軍現今合兵一處已至沌口,兩軍決戰之日近在眼前。


  一旦吳明徹、淳於量兵敗,叛軍聯軍大舉東下,隻憑京師不到三萬禁軍如何抵擋得住?


  京師岌岌可危,亡國之禍頃刻即至。


  正因為這個原因,陳頊才遲遲未行篡位之舉,他如今唯一的希望,便寄托在淳於量和吳明徹身上。


  正當兩人心情沉重,各有所思之際,突然一名王府錄事匆匆走到門口大聲稟報:“丞相,郢州有訊舸急報!”


  陳頊聞言,心中驀地一顫,他兩步跨到門口,聲音不知不覺提高了幾分:“是何急報?”


  也不怪他如此失態,華皎的湘州水軍本就多金翅大艦,再加周梁兩國助陣,光從兵力上看,陳國水軍就落了下乘,這也是他前日得知兩軍即將決戰的消息之後就憂心忡忡的原因。


  前日還未決戰,今日就來了急報,難道……


  一念及此,陳頊險些站立不穩,他從那錄事手中接過封泥蓋印的訊報,但手卻不由自主有些顫抖,於是轉身便又遞給了毛喜,吩咐他打開念來。


  毛喜接過訊報便急不可耐地拆開來,剛看得幾行,便抬起頭來驚喜地道:“丞相大喜!”


  “昨日淳於量將軍和吳明徹將軍在沌口與賊軍展開決戰,賊首華皎就擒,賊軍全軍覆沒!”


  “怎麽可能?”陳頊脫口而出,隨即劈手搶過訊報仔細閱覽,等反複看了數遍確定無誤之後,他突然放聲大笑起來。


  “兩位將軍實乃股肱之臣!”等笑得眼淚都快出來的時候,他才慢慢收斂笑容,向那錄事問道:“軍中報訊之人現在何處?”


  “征南軍中兵參軍淳於岑如今就在行台候命。”


  “速速傳他入內,我要親自問他大戰始末!”


  淳於量派兒子回京報喜,也是想讓他在陳瑣麵前露一個臉,如今聽得丞相召喚,慌忙整理衣冠入內拜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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