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潛行入城
南朝大軍開拔之時，北朝周國朝堂之上，卻還在為要不要出兵相助華皎而爭論。
南朝湘州刺史華皎因不滿安成王陳頊專權而起兵反叛，但他自知無力抵抗朝廷大軍，於是遣使到江陵尊梁王蕭巋為主，以為外援。
梁國本就是周國附庸，華皎附梁與附周無異，梁主更欲乘華皎反叛之際攻伐南朝，於是立即遣使向周國朝廷請兵。
消息傳到長安，朝堂上下頓時大嘩。
接納南朝叛臣華皎，意味著與南朝開戰，但周國當下的國力，卻已經經受不起再發大軍遠出征戰。
就在兩年前，周國連續兩次對齊國發起征伐，晉陽之役慘敗、緊接著宇文護又命二十萬大軍分三路伐齊，於洛陽氓山再次大敗，使得國力大損。
此時的周國朝堂上的情形和陳國相差無幾，晉國公宇文護和陳頊一樣一手把持朝政，梁王蕭巋的請示文書送到之後，他便決定接納華皎並派出大軍遠赴荊湘。
在當下國勢衰弱之際，作出這個決定，宇文護也是經過了再三思量。
連軾三帝，兩次伐齊失敗，身為大塚宰的宇文護威望降到了最低點，此時他迫切需要一場揚眉吐氣、開疆拓土的大勝仗來挽回自己的聲譽。
但他的決定並不能得到朝堂眾臣的認同，隻是宇文護積威深重，諸臣僚不敢出言反對，唯有禦正中大夫崔猷出列諫阻。
“前歲東征，死傷過半，雖經三載修生養息而創痍未複，根本無力再行征伐之事。且周陳兩國一向友好往來，貿然興兵，恐招不測。”
宇文護聽崔猷提起兩年前大敗之事，心下惱怒，便沉著臉道：“伐齊雖小有挫折，但國力軍力並未損傷太多，否則去歲河西信州兩地叛亂，朝廷為何能一舉而平之？”
崔猷搖頭道：“晉公謬也，河西稽胡和信州蠻人，不過撮爾小族，如何能與南朝相比？”
“如何不能相比？我國如今已據有全蜀和黔中諸郡，湘州與我國土相鄰，若能拿下湘州，順流東下滅陳指日可待。依本公看來，南朝不過是外強中幹而已。”
崔猷見宇文護心意堅決，不聽人言，也不再行勸阻之事，而朝中諸臣更是不敢違逆，於是宇文護決定出兵南下，進入湘州接人奪地。
此次南征的大軍主帥是周武帝宇文邕同母弟宇文直，官至襄州總管、封衛國公，主要兵力來自於三個方麵。
其一為周國駐荊州負責監視西梁軍的荊州軍，約兩萬多人，以水軍為主，由荊州總管權景宣統領。
其二為西梁軍，共兩萬餘人。
其三則是周國左武國中大夫、大將軍元定所部步兵，步騎數千人。
三部分的人馬加起來，已經超過了五萬人，再加上華皎的人馬，總兵力已經接近十萬。
而南朝方麵兵力更多，除開吳明徹和淳於量兩部共八萬人外，朝廷還以司空徐度都督冠武將軍楊文通率步軍從安成郡（今江西安福）出茶陵，巴山太守黃法氍從宜陽（今江西宜春）出醴陵，直搗華皎湘州老巢。
同時，郢州刺史程靈洗、江州刺史章昭達合郢、江二州之兵聚於郢州夏口，以禦周軍。
…………
韓端所乘水軍舟船尚在途中，就有哨船來向陶許五稟報，稱郢州已被元定所部步軍圍城兩日，大將軍令前軍疾行，以解郢州之圍。
接到命令後，前軍乘坐的數十舟船迅速脫離船隊，滿帆疾馳，到第二日未時，終於抵達夏口（郢州州治）城外。
因敵情不明，陶許五不敢冒然發起攻擊，登岸後便在江邊不遠處的江夏山腳暫歇，並派出遊騎打探敵情。
不想隻過得片刻，哨探便帶著一人匆匆回來，那人一見陶許五便作揖行禮道：“我乃程文季，因在城頭見援軍已至，故潛行出城，欲與將軍約定共擊敵軍。”
程文季正是郢州刺史程靈洗之子，如今任臨海郡太守，因聞華皎聯同周梁作亂，便乘金翅大艦急赴郢州助父守城。
陶許五聽得來人是程文季，慌忙起座回禮，因軍情緊急，隻客套得兩句，程文季便急切地說出此番來意。
“敵兵剛至之時猛攻城池，但我軍堅守不下，於是轉而圍困，如今將軍率援軍趕至，正好裏應外合，將元定斬於此處，若是耽誤得晚了，恐怕周軍遠遁。”
韓端卻在下麵聽得暗暗撇嘴。
夏口城中合郢、江二州之兵不下萬數，卻被元定所部不過數千之眾所圍，以少圍多，可說得上是笑話，但這程文季說起“堅守不下”之時卻毫無愧色，也不知他如何將這話說得出口。
陶許五沉吟少頃，方才頜首道：“我此番奉命前來，正是要解郢州之圍，卻不知元定周軍兵力多少，戰力如何？”
程文季聽到這話，連忙回道：“敵軍不足萬數，然而盡皆身高體壯之北地健卒，若隻城內州郡兵馬，難有勝算。”
“今日將軍來到，正好斷其後路，等我城中軍士從城中擁出再兩麵合圍，如此方可將敵軍剿滅於夏口城外。”
陶許五令人拿來輿圖在馬背上攤開，然後邀程文季一同觀看，二人輕聲商議片刻，陶許五才沉聲對諸將說道：“夏口城建於江夏山上近江之處，地勢險要，易守難攻。”
“我軍到達此地，山上敵軍早已得知，若大軍此時上山，極易為敵所趁，因此需有一部隨程太守潛行上山入城，合城內郢、江二州兵士向城外敵軍發起攻擊，待敵軍混亂之時，其餘諸軍才可趁亂登山。”
“不知諸將有誰願擔此重任？”
韓端聽得此話，略作思索，便出列拱手向陶許五道：“麾下韓端願往！”
“好！此戰若勝，當論首功！”
陶許五從部曲手中接過一支令旗，往韓端麵前一扔，沉聲喝道：“前軍甲幢幢主韓端，令你率本幢兵士潛行入城，明日一早，會同郢江兵馬共擊城外敵軍。”
甲幢軍正連忙拿出紙筆，將陶許五的軍令記錄下來。
軍正的職責可不隻是行軍法，還要隨時記錄軍中將令和諸將戰時行動，以便戰後追責論功。
韓端接令之後，便迅速趕回本幢，一聲令下，兵士們便立即在伍長什長和隊率們的呼喝聲中，很快排成行軍隊列，然後在程文季的帶領下，走隱秘小道直望山頂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