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流外將軍
淳於岑親自領著韓端，很快就將兵甲冠服都領了出來。
兵器是一柄直刀，鎧甲則是一副兩襠鎧。
兩襠鎧有皮鐵之分，士卒們使用皮兩襠鎧，隊率和幢主使用半皮半鐵，就是韓端領取出來這種，腰部以下是皮甲，腰部以上是用長條形的小甲片編綴而成的胸背甲，肩部及兩側用布帶束係。
軍主以上、五品將軍以下的將領則使用全鐵的兩襠鎧，隻有在甲片上才能看出高下。
五品將軍用的鎧甲，胸背處采用精巧的魚鱗紋小甲片編綴，既能增強鎧甲的靈活性，看起來也更加精美。
至於防護力更高的明光鎧這種高檔貨，不到四品遊騎、驍騎、雲騎將軍以上，根本別想混上一副。
冠是籠冠，服是氅衣，都是常服，不是上戰場用的。
韓端拿著那副兩襠鎧看了一下，有些嫌棄地向淳於岑問道：“淳於參軍，軍中可以用自己的鎧甲嗎？”
淳於岑回答道：“你有好的鎧甲當然可以用，不過明光鐵鎧價錢可不便宜，最好是打造一副好的兩襠鎧。”稍頓片刻，他又說道：“伯正若要自己打造鎧甲，京中便有專門的鋪子，而且還有現成的賣。”
“我自己帶了一副。”韓端嘴上如此說著，心裏卻在擔心自己那副板甲太過亮眼。
不說板甲那強大的防護力，就是那怪異的造型，就容易引起別人的注意，若是那些將軍們問他從哪裏得來的，他又該如何作答？
想到這兒，韓端悚然而驚。
韓英和範二郎這次來還帶了兩副明光鎧，要是被人發現他家的馬夫和隨從都穿得起這麽好的鎧甲，窮根究底之下，恐怕他家的兵器作坊就要不保。
拿到了印綬兵甲，還要登錄名冊，按印箕鬥，也就是用朱砂按掌印指紋。
“好了，把你的部曲都叫上，我們現在就去校場。”
韓端還在想著鎧甲的事情，心不在焉地問了一句：“參軍，校場在哪？”
“校場當然在軍營。”淳於岑不厭其煩地為他解釋，“從今日開始，你和你的部曲都要住進軍營，無事不準外出，對了，上次和你一起那個漢子是不是你的部曲？這次他有沒有來？”
韓端點了點頭：“他運鹽去武州了，我已經給他留了信，讓他回來後就來找我。”
三人邊說邊走出中庭，叫上一幹部曲，再加上淳於兄弟的隨從，一行百十號人浩浩蕩蕩出了津陽門。
他們要去的軍營位於朱雀門外、瓦宮寺附近的小長幹，小長幹屬長幹裏，前鄰大江，右依秦淮，隔淮水與石頭城遙相呼應，地勢極為重要。
見韓端看著他的馬目不轉睛，淳於岑便對他說道：“步軍幢主有代步的馬匹，但隻可騎行，不能用來作戰，你既習馬戰，明日我就挑一匹好些的讓人給你送來。”
“你是前軍幢主，每逢戰事便需衝鋒在前，配一匹戰馬也是應當的。”
韓端看的其實不是馬，而是馬蹄上的馬鞋，他在考慮日後是不是將黑旋風從家中運來，反正有馬鞋套著，光從外麵也看不出什麽來。
但淳於岑要給他選匹戰馬，他當然也不會拒絕，連聲謝過之後，他又問道：“這馬鞋也是由軍中配發？”
“戰時軍中配發，閑時自己掏錢。剛才在城內我沒騎馬，便是因為石板路費馬鞋。”淳於岑伸手撫著馬背，一臉感慨，“馬匹精貴，軍中養一匹馬的錢，足以供養六名士卒。”
“這種牛皮馬鞋也貴，若是量蹄製作的話，一隻就要一百錢，而且不到幾日就會被磨破，平時你可用藤馬鞋，隻要四十錢一副，隻是馬穿著不太合腳，容易傷著馬蹄……”
淳於定在旁笑道：“六兄別為他擔心錢帛之事，他家富甲一方，就算一日換十副新馬鞋，對他來說也算不了什麽。”
韓端笑了笑，沒有說話。
小長幹軍營占地近百畝，可同時容納上萬名士卒，到轅門之前，淳於兄弟也下馬來步行，韓端趁機放慢腳步，等韓英靠近之後，低聲對他說道：“你們倆帶的鎧甲先給我藏好，千萬不能讓外人看見。”
韓英雖不明所以，但仍然點頭低聲應喏。
進入軍營放眼一看，營內地麵平整，上麵還鋪著江邊撈上來的細沙，稍遠處營房排列整齊，不時有著甲士卒成隊巡查。
中兵參軍領帳督牙，懲奸賞功，軍中諸事都可管轄，可說是征南將軍麾下除淳於量外的第一人，因此一行剛進入軍營沒多久，便有一名全身著鐵甲的將領帶著幾名士卒匆匆趕來迎接。
見禮之後，淳於岑便拉著韓端向那名將領引介：“陶將軍，你要的良將本參軍給你尋來了，這是會稽韓端，如今前來任前軍甲幢幢主一職。”
陶將軍上下打量了韓端一番，心中卻起了狐疑。
小小一個幢主，卻能讓中兵參軍親自送到軍營來，肯定不是一般人，難道這是哪家高門顯宦子弟，趁著這次平叛來混軍功？
有了這個猜測，再加上他原本就有甲幢幢主的人選，陶將軍心裏便極不舒服，神情之間也有了幾分不耐。
淳於岑卻視若未見，隻是對韓端道：“伯正，快來見過前軍之主，熊渠將軍陶許五陶將軍。”
這個前軍之主是整個前軍的主將，統率數千人馬，但熊渠將軍卻隻是個不入流的將軍號。
陳朝軍製簡單，隻有伍、什、隊、幢、軍之分，但將軍號卻極為複雜，總的歸結起來，可分為流內和流外兩種。
二品門品以下的寒人將領，將軍號必須從流外開始升遷，二品以上高門及皇族，則是從流內開始。
而流外六班將軍號中最高的牙門將軍和期門將軍，還要位於流內九品的橫野、馳射等將軍之下，連九品芝麻官都算不上。
陶許五的熊渠將軍更是位列牙門和期門兩將軍之下，但他卻能手握重兵，而那些流內高品的將軍，卻有許多隻是空有其號而不掌軍。
文官分清濁，武將分流內流外，這就是士庶之分。士族子弟身居高位，清談玄虛不務實事，庶族寒人名位低下，但卻要處理各種“濁事”，掌握著實權。
雖然是不入流的雜號將軍，卻也要比韓端高了好幾級，因此隻能乖乖地俯身行軍禮大聲報號。
“麾下前軍幢主韓端，參見陶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