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萬事俱備
孔合的推斷,自己覺得是理所當然,但其實是大誤特誤。
終陳一朝,除了反叛者外,朝廷都沒有對地方豪強動手,直到隋滅陳後,南方豪強組織的叛亂仍舊此起彼伏,席卷了整個江南。
雖然與韓端的觀點不合,但孔合也沒有再就此和韓端辯論,轉而說起了工匠轉籍的事情,孔合是有心給這些工匠安排一個好的去處,糧食清點入倉之後,便派了管家陪同蔡恒一起去縣衙,將這些人轉到了韓家名下。
韓端本想就此告辭,但孔合卻非常熱情地留他用飯,還特地安排了幾名年歲相差不大的孔家後輩來陪客,這其中就有孔合的二子孔均。
孔均比韓端大五歲,已經是一個風度翩翩的青年,在他身上能夠看到一些不同於其父的儒雅之氣,看來孔家由武轉文的策略已經初見成效。
沒有誰看不起誰這種惡俗橋段,孔均隻是對這個被被父親奉為座上賓的少年感到好奇,但古人講究食不言寢不語,兩人也隻是在未開席之前交談了幾句,勉強混了個臉熟。
吃完飯後,又耐著性子與幾名孔家子弟交談了一會,然後才以“家中收糧繁忙”為由提出告辭。
回到縣城之後,韓端並沒有和孔常一起回孔宅,而是獨自一人去縣衙見韓延慶。
自從上次和韓端見過麵之後,韓延慶這幾日都是度日如年,一怕與韓端密謀之事泄露出去,二怕陸訪和他背後之人又出什麽陰招來對付他,整日坐臥不安,連人都憔悴了幾分。
此刻見到韓端,韓延慶就如暗夜裏的旅人見到前麵的燈火,他不顧禮儀拉著韓端的手將他迎進屋來,關上門便急切地問:“六郎,那件事情辦得如何了?”
韓端並沒有說出事情的真相,隻說自己不顧安危深入賊巢,曉以利害並誘以重利,方才說得賊首苟神通答應打劫漕糧。
聽到這裏,韓延慶的心便放下了一半,拍著韓端的手連連讚歎:“難怪六郎年紀輕輕,伯用兄就放心讓你出來做事,就憑這般膽色,日後必將出人頭地。”
“阿叔謬讚了。”
韓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是客氣,而是真的有點不好意思。
他趕緊轉開了話題:“如今那飛叉賊已經派手下混進了漕船,到時來個裏應外合,何愁大事不成?”
“會稽的漕船從來沒在江上出過事,押運的軍兵根本不會有提防,此事應當是成了。”頓了一頓,韓延慶又道:“六郎,還要煩你轉告那飛叉賊,讓他盡管放心,隻要事情一成,我就將剩下的一百萬錢奉上。”
“如果能殺了陸訪那惡賊,我寧願再出二十萬錢,但有一點,無論事情成敗,都不能將我說出來。”
韓端連忙道:“這事阿叔用不著擔心,侄兒從頭到尾都沒有提及過你的名字,隻說陸訪害我阿爺,我花錢來為阿爺出口惡氣,再說這些賊人隻重錢帛,誰在背後出錢他們哪會關心?”
韓延慶重重地在胡椅上坐了下來:“如此最好,我已經打聽清楚了,北上的漕糧明日便能收齊,陸訪後日不走,大後日也一定會動身,讓那飛叉賊一定得準備好了。”
“阿叔放心就是,漕船中有飛叉賊安排的賊人,有點風吹草動他都知道,說不定此刻他已經帶著人到曹娥江上去了。”
韓端不擔心苟神通那邊,如此裏應外合,官兵又完全沒有防備,若這樣都成不了事,他不如撒泡尿自己淹死,省得日後被人笑話。
倒是陶折那邊一直沒有消息,也不知道他準備得如何,要是失了這次良機,讓苟神勇白白得了這麽一大批糧食,說不定要成山陰大害。
回到孔宅之後,韓端心裏還一直想著此事,但入夜之後,他便沒了這個擔憂。
“郎君,苟神通已經收到確切消息,陸訪押解漕船後日北上,他今晚已經下令封了湖心島,任何人沒有他的命令不得進出,我因要在外麵巡哨,才有機會偷偷跑來給郎君報信。”
韓七郎下午先去了石塘,得知韓端來了山陰之後,又馬不停蹄地趕到這兒,此時滿身風塵,但眼中卻毫無倦意。
“陸訪後日北上,苟神通應該會到明晚才出動。”韓端沉吟片刻,“曹娥江到江口這一段水路隻有一百多裏,行船不用兩個時辰,機會一瞬即逝,也不知道這飛叉賊預先到江上去看過沒有。”
韓七郎想了一下:“這兩日他都不在島上,想來應當是去看過了。”
韓端點了點頭,又問:“那你會不會同他們一起去?”
“我是哨探頭目,肯定是要隨他一起去,說不定還要走在最前頭。”
“你若是要去,千萬注意別被官兵看見,要是不小心在官兵麵前露了真麵目,那就不能留下活口。”
韓七郎點頭表示明白:“下午我去見過陶折了,他已經說動了石寶和另外兩股山賊,如今馬幹島上,聚集了五六千人,隻等苟神通一走,便可去占了湖心島。”
“人多了反而不好,要是漏出端倪被苟神通看破,那可就前功盡棄了。”韓端蹙眉道:“陶折怎麽把山賊也拉進來了,他和石寶的人加起來足有兩千多,難道還怕對付不了苟神通?”
“你明日再去找一趟陶折,讓他等苟神通回來之後再去夜襲,千萬不能讓苟神通帶著糧食跑了。”
韓端這個連環計,既要謀人,又要謀糧,苟神通跑了倒是無所謂,但若是讓他帶著糧食走脫,新招部曲日後吃什麽?
三言兩語將事情說完,韓七郎便著急忙慌地要回鏡湖,韓端卻又想起一件事來,叫住他道:“打蛇不死,反受其害,我給你十萬錢,你在賊匪中找幾個靠得住的幫手,想辦法將陸訪給殺了,不能讓他再回山陰來。”
韓七郎連忙搖手道:“替郎君辦事,哪能要什麽錢?”
韓端瞪了他一眼:“這錢不是給你的,你也不用親自動手,隻需找幾個嘴巴嚴實的,就說有人買陸訪的人頭,誰殺了陸訪,就給十萬錢的賞賜。”
本就是去劫漕船,做的就是刀口上舔血的買賣,誰會怕手裏多一條性命?別說十萬錢,給五萬錢都多的是人搶著幹。
陸訪估計是回不來了,並且這筆買賣又賺了十萬錢,韓端心情特別暢快,韓七郎臨走之前,又賞了他一百錢做酒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