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女國篇 洞天福地
轉眼,時間過了一年。
玄女國四季如春,氣候溫暖宜人。
這日,曦光正好,如一層暈著光輝的輕紗,灑在進了暮翠堂的後院。
鄭閔之坐在石桌旁,支著下頜發出陣陣歎息。
他已經整整一年沒有出門了,如若再這樣下去,他就要被憋死在玄女國,英年早逝。
妙怡興致衝衝地提著裙擺跑進暮翠堂的後院,興奮道:“閔之,你猜猜,今天我給你帶了什麽過來。”
鄭閔之沒精打采地抬眸:“妙怡姑娘來啦。”
妙怡停下歡悅的步伐,走到鄭閔之麵前,俯身問:“閔之,你這段時間是怎麽了?為何愈發地悶悶不樂?”
海星扛著一個翠藍鑲銀絲錦盒,隨在妙怡身後。
許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妙怡和鄭閔之在這一年的時間裏,關係變得微妙許多。
具體,又說不出來。
鄭閔之雙眸純淨清澈,他道:“妙怡小姐,在下在這暮翠堂的後院裏已經整整待了一年。”
以前在家中,他雖也不經常出門,但偶有時間,還是會到郊外踏青,與人對詩對詞。
哪像現在,大門不能邁,二門不能出,隻能待在後院裏,一天天悶著自己。
海星陰陽怪氣地道:“難不成你還想出門走走?好心奉勸你,別白日做夢。”
“海星。”妙怡輕聲嗔道。
海星不服氣,道:“本來就是。”
妙怡無奈搖搖頭,對鄭閔之道:“閔之你別在意,海星這話也不全無道理。要不,你化成女子,我和你到外麵走走?”
鄭閔之隻覺得心中煩悶,他扶額搖了搖頭。
化作女子這個方法鄭閔之也未曾沒有想過,畢竟,在屋內困悶了這般久,大體上是沒有什麽不願意的了。
隻是,上次他化成女子從宰相府逃出來的路上,因吃了炙海蛇在樹蔭底下扶著樹幹幹嘔,引來一位熱情的老婦。
至今,那位老婦還時常來跑問紅娘,十分地關心他有沒有孕期不適,還送來一些孕中女子的可以吃的補品。
紅娘甚是高興,半推半就地就收下了。
美其名曰,是她將老婦擋回去的酬勞。
是啊,若不是有紅娘在店堂攔住,那老婦估計就要守在鄭閔之身邊貼身伺候了。
想來,若是鄭閔之真要出去,還要裝成一位孕婦才行。
鄭閔之欲哭無淚,他都解釋得口幹舌燥了,老婦依舊認定他有孕在身。
心累——
心酸——
紅娘從店堂走進後院,她雙手環胸,氣道:“實在是可惡!”
鄭閔之、妙怡、海星循聲望去。
紅娘走到鄭閔之、妙怡、海星的麵前,道:“這隔壁家的新品,整日沒完沒了地上架,實在是氣死我了。”
弄得她的生意越來越難做,夜明珠的收成也越來越少。
海星幽幽地說一句:“難不成你還想隔壁永遠不上新品?你想得倒是挺美。大家都是做生意的,誰不是想方設法地去賺錢。這生意做得比你好,就是比你好。與其在這裏生氣,還不如去想想如何招攬客人。”
紅娘本來就在氣頭上,一聽海星這般說,自然而然地就朝她瞪了一眼。
她隨後想想,覺得海星說的話的確沒錯。
她的確阻止不了隔壁上新品。
她也不屑使那肮髒的手段。
紅娘歎氣,肩膀一垮,整個人都焉掉了。
妙怡看了一眼鄭閔之,再看一眼紅娘,再高昂的興致,也被磨掉大半。
“你們這是?唉——”
紅娘問:“妙怡,你又歎什麽氣?”
妙怡坐到鄭閔之身旁,道:“你和閔之都死氣沉沉的,我能不歎氣麽。”
紅娘看向鄭閔之,問:“閔之怎麽了?”
海星沒好氣地替鄭閔之答道:“準備要被悶死了唄。”
妙怡道:“紅娘,你可有辦法讓閔之出去走走?他整日悶在這院子裏,再這樣下去,怕是會——”
紅娘點頭應道:“嗯,的確要多加重視才行。”隨後,她微微揚起嘴角,將身體挺直,道:“走,帶你們去個地方。”
“什麽地方?”
鄭閔之,妙怡,海星異口同聲地問道。
曦光照在紅娘身上,光輝聖潔。
“去了你們便知道了,那地方算來也是前幾日才弄好,畢竟,總不能讓閔之真的被悶壞吧。”
鄭閔之隻覺得是喜從天降,無神的雙眸,瞬間來了精神。
紅娘帶著鄭閔之、妙怡、海星走進裝貨物的內閣。
她走到最裏層的貨架旁,將貨架上的金絲孔雀琺琅輕輕轉動。
貨架後,潔白的牆麵上,隨著金絲孔雀琺琅的轉動,出現了稍比一人寬的窄門。
一條被暖橙色光芒浸透的甬道,出現在紅娘、鄭閔之、妙怡、海星麵前。
紅娘在前麵帶隊,鄭閔之他們隨後。
甬道深邃幽長。
緩步走上片刻,是一條隻能容下一人的旋轉石梯。
沿著石梯走下,依舊是一條甬道。隻是不同上一條甬道那般,這一條甬道是四通八達,稍不注意,便會迷路。
紅娘帶著鄭閔之、妙怡、海星七拐八繞地走到一處石門前。她抬手,將石門輕輕一推。
石門被推開,一片美景出現在紅娘、鄭閔之、妙怡、海星眼前。
他們邁步走進石門後的世界。
綠草紅花,蒼樹柳樹,湖泊遠山,船隻秋千,甚至房屋,一一盡有。
就連藍天白雲,也是那般逼真。
鄭閔之抬手夠向天空。
真高——
似是與陸上的天空,一樣高、一樣美。
紅娘笑問:“閔之,做得可逼真?”
鄭閔之有些恍然。
他心頭一暖,鼻子有些酸:“逼真,非常的逼真。紅娘,謝謝你,除了說謝謝,在下無以回報。”
紅娘俏然:“誰說沒有,你要更努力地幹活才行。”
鄭閔之:“······”
妙怡提議:“要不,咱們給這裏起個名字如何?”
話是這般說,但妙怡是看著鄭閔之說的。
紅娘和海星一看,便知妙怡的小心思。
紅娘目光深長:“閔之,要不你給起一個?”
鄭閔之摸著下巴,思忖道:“······叫洞天福地如何?”
妙怡自然是雙手讚同外加讚揚:“好!這名字氣得好!”
海星扶額,搖了搖頭。
她家小姐果真是變了。
紅娘讚許道:“嗯,我也覺得,這名字起得甚是不錯。”
實際上,她才不管此地叫什麽。
她隻知,她賺錢的門路即將多出一條。
如若她成功,這賣胭脂的生意,便不再是那麽的重要了。
“唉~”
一聲歎息,將紅娘思緒拉回。她問:“閔之,怎麽了?”
鄭閔之愁容再展:“景色雖美,可這偌大的洞天福地,隻有在下一人,那與在下一人待在院子裏又有何區別?不,要比待在院子裏,更加的寂寞。”
“哦~是嗎?”紅娘耐人尋味地道:“閔之不是說,古今神賢中,也有諸多高潔人士了無牽掛地度過一生的麽,難道這般,閔之就受不了?”
鄭閔之嘴角抽抽,無言以對。他偷偷地看了一眼妙怡。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妙怡見鄭閔之看向自己,便朝他甜甜一笑。
鄭閔之的臉頰染上緋紅,他眼神慌亂,轉頭不再看妙怡。
他對紅娘道:“紅娘,在下不配。”
海星嗅到不一樣的氣息,警惕地問道:“什麽配不配?”
紅娘笑而避答,道:“沒什麽,我先出去了,店堂不可太久沒人。”
夜風穿堂過,涼夜舒爽。
妙怡興致盎然地拿來貝殼,準備做幾個貝殼風鈴。
她道:“海星,你過來幫幫我,我今晚要多做幾個風鈴,明日拿到洞天福地掛到樹枝上,這樣我就可以和閔之聽著風鈴聲,坐在樹下下棋了。海星,我今日送給閔之那副棋子,你說他會不會喜歡?”
海星興致不高地道:“我怎麽知道,我又不是他肚子裏的蛔蟲。”
閔之,閔之,閔之,整日閔之。
她家小姐把鄭閔之的名字掛在嘴邊的次數,那是越來越多。
海星道:“小姐,你日後能不能離那異類遠一點,海星見你瞧他的眼神,簡直就快要生出花來了。”
妙怡放下手中的七彩貝殼。她雙手捂臉,略帶羞澀地問道:“真······真的嗎?”
海星深深地翻了一記白眼,反問道:“難不成我還騙你?”
妙怡不答,她低下頭,繼續編著手中的風鈴。
她也不知為何,與鄭閔之相處一年多的時間裏,漸漸被他的才華與教養給吸引了。
妙怡想起話本裏的一句話:總會在一個不經意間,就被一個人吸引,再延伸至喜歡,如若是幸運,將會是相愛。
妙怡心想,她現在是喜歡鄭閔之嗎?
或者,會與他相愛嗎?
相愛的滋味,又會是如何?
翌日。
曦光正好,暖風也正好。
妙怡帶著編織好風鈴,來到洞天福地找鄭閔之。
至於海星,則被妙怡一張必需物品清單,支去街上買東西去了。
妙怡跑到洞天福地,白皙的臉蛋泛起一絲絲潮紅。
她伴著清脆悅耳的風鈴聲,朝在洞天福地裏看書的鄭閔之喚道:“閔之,你看,我編的風鈴。”
鄭閔之抬頭放下書,露出和煦的笑容。
他站起身,待妙怡走近,朝她深深一拜:“妙怡姑娘,來便來,何須每次都帶禮物。”
妙怡晃著手中的貝殼風鈴,道:“沒事,反正我日後也會經常來,就當做是滿足我的小心思,如何?”
鄭閔之點頭應道:“即是這樣,自然是要滿足妙怡姑娘的小心思。”
退一萬步來講,在被紅娘拋棄的時日中,妙怡好歹將他偷出,免受幾日牢籠的苦日子。
妙怡開心道:“那我掛在樹枝上怎樣?日後可聽著風鈴聲下棋,也算是別有一番風趣。”
鄭閔之溫聲道:“倒是不錯的提議。”
得到鄭閔之的許可,妙怡隨即踮腳輕輕一躍。
她躍到枝椏上,將風鈴分別垂掛在樹枝上。
蒼樹高聳濃密。
鄭閔之仰著頭對妙怡喊道:“妙怡姑娘,一切以小心為主。”
妙怡不以為然地道:“你放心好了,摔不著我。”
話音一落,妙怡突然身形一晃。她還未來得及反應過來,便朝樹底下摔去。
鄭閔之大驚失色,手忙腳亂地伸出手將妙怡接住了。
軟香在懷,兩顆心的碰撞,一觸即發。
洞門外,一抹紅色身影,嘴邊帶笑,施然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