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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國篇 火祭三

  淩國,凊鎮。


  寒風肅殺,撕裂著雪原小鎮的一切。


  死火山群—山腰處,春意盎然,生機勃勃。


  這裏不屬於雪國。這裏是雪國的世外桃源。


  銅子尋了半天,仍尋不到浛沙的身影。眼看天色漸暗,又急匆匆的跑回山洞。


  山洞中,火光熠熠,空無一人。


  銅子心生不詳預感,走到洞口,向鎮子方向望去。


  燏炎為了提升修為,沒日沒夜地在山中近三個月未出。他具體在哪,浛沙和銅子不得而知。


  銅子站在洞口,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為了排除心中的不安,她點燃火把,沒入風雪。


  鎮子中,屋舍儼然,阡陌四通。瑩瑩發白的雪,將屋頂覆蓋。


  鎮長府。


  從樸素的大門邁進,是一間古樸簡約的老院子房。放眼望去,房子裏隻有簡單必要的生活用品,還有幾個零零散散的家丁。


  如此樸素,使鎮民們紛紛稱讚鎮長清廉為民。


  他們會經常與鎮長分享家中多出或稀罕的東西,生怕這位為鎮為民的老鎮長,因操勞過度而撒手人寡。


  他們不知,越過這老舊的院子房,是別有洞天,是雕梁畫棟,是鱗次櫛比。寶物美玉數不勝數,家丁美婢忙前忙後。


  這裏,是鎮長冒富商之名依府而建,與老院子房暗道相通。


  鎮民隻覺得這豪府神秘,除去出門采買的家丁婢女,偶會見幾位貴婦人進出。


  小老百姓最為八卦,又不敢明目張膽地打聽,私底下隻能胡亂地嚼舌根。


  鎮長對這些嚼舌根不以為然。隻要不將他與豪府關聯,鎮民都有言語自由的權利。


  他萬萬沒想到,他的秘密被三伢子給發現了,還不知天高地厚地以此威脅他。


  他除了屈從別無他法,他給了他們無限的光榮,誘人的財富,最後奪走他們活下去的權利。


  能威脅他的人,是不能夠在這世上,不!至少不能在這鎮子上活下去。


  家丁為鎮長搬來一張凳子。


  鎮長扶手而坐,俯身看著浛沙,眼中閃著光芒,略帶笑意,和藹道:“好孩子,頭還疼嗎?”


  浛沙撲通一聲,倒在地上,蠕動著身體,盡量拉開與鎮長的距離。


  她戒備道:“你想怎樣!?我告訴你,燏炎會來救我,他是山神,你們不能惹怒他!”


  鎮長撫須大笑,道:“山神?孩子,你怕不是被猛二哥給敲傻了,咱們這常年凜冬,何來神仙庇佑,那不過是欺騙你們這些沒頭沒腦的老百姓罷了。”


  若是有神,他還需花大半輩子來積攢這份難得的家業?

  浛沙反駁:“逆天改命,神仙不可為之,更何況擅自篡改節氣。他們的存在,不是為了滿足凡人的私欲,而是為了庇佑世間萬靈。”


  鎮長譏笑,問:“若是如你所說,那他以什麽理由來救你?”


  “這······”浛沙啞然。


  鎮長輕笑地搖了搖頭,道:“孩子,你若不是被猛二哥給敲傻,就是真傻!老夫不信,不信這世上有神。即便是有,老夫也不信他會來幫老夫,唯有靠自己的雙手與智慧,才能得到幸福。”


  “不!”浛沙道:“我沒傻!他會來救我,一定會!”


  他來救她,無需理由。


  浛沙克製著心中的不安,強打堅強道:“我靠過我的雙手,靠過我的智慧,可是幸福從未來過我身邊,直到遇見銅子和燏炎,我才知道何為幸福。”


  鎮長扶腰坐直:“誒呀,這人老了,做什麽都要小心翼翼。”


  他眼帶得意,睥睨著浛沙,道:“想起你剛出生那會兒的我,與今日相比,真是今日不同往昔。那本就屬於你的幸福,從你出生的那一刻,就已被老夫奪去。隻有你的不幸,才能換來老夫的長久。”


  鎮長的話中有話,讓浛沙感到震驚,她挪向鎮長,質問道:“這話是什麽意思!?”


  鎮長不答,支著木杖站起,居高臨下地對浛沙道:“好好珍惜現在的時間,再晚些,就該上路了。”


  鎮長從容地邁開步伐,走出柴房。身後,是浛沙竭盡全力的質問聲。他停下腳步,回身看向柴房,拋給門邊的家丁一記眼神。


  家丁領意,拿了塊髒布將浛沙的嘴堵住。他們關上房門,對她進行一番拳打腳踢。


  鎮長望向天空。冰冷的白雪沾在他柔軟舒適的氈帽上,沾在他褶皺的眼睫上,鑲在他臉上的紋理中。


  鎮長隻覺得歡愉。威脅他的人已死,而他又怎可說出,穩固他地位的計劃呢~。


  他不會說出,浛沙出生那天,麵帶異像的她導致母親差點難產而亡,她的父親將他請來。


  他為浛沙算上一卦,得知她命帶異數,故生出一計,以日後穩固他鎮長之位。


  雖說這異數不足為懼,甚至可以忽略不計,但隻要稍加煽風點火,就可成為一把利刃。


  他告訴浛沙的父母兄姐,不可待她過於親近,不然會有生命之憂。


  他將浛沙是不祥的消息在鎮子上散播而開,做了許許多多的手腳,讓她的父母兄長姐妹相繼無辜染病而亡,再招來雪妖嫁禍於她。


  一切的一切,順利而自然,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讓她兩次僥幸逃脫。這次,無論如何他都要成功,讓鎮上百姓永遠地、更加地信服於他。


  管家拱手來報:“老爺,鎮外下起暴風雪,這法師一時半會來不了。”


  鎮長撫須長歎,道:“來不了就算了,你去找幾個信得過的人,今晚就讓他們來充當一次法師。”


  來不了更好。想來上次就是因為一個法師,壞了他的好事。


  天時,地利,人和,東風,壹壹具備。


  浛沙傷痕累累地被帶上灑滿火油的火堆架子,緊緊地綁在上麵。


  鎮民再一次聚集於一起,期待著,祈禱著。


  鎮長更是重視這次發言的機會,他告訴鎮民,為了大家的安穩幸福日子,浛沙在外一日,他心中就一日不安。在這一年多的時間裏,他從未放棄將浛沙尋找並抓拿回來就地正法。


  浛沙作為妖女,使用障眼法,蒙蔽著眾人的耳目,在鎮子裏心安理得地苟活著。是他,作為一鎮之長,跨過重重困難,識破浛沙的障眼法,將她抓拿歸案。


  鎮長的話,讓鎮民備受感動,聽得熱血沸騰,對他的呼聲愈發的高漲。


  在鎮民的擁護愛戴下,期待舉意下。鎮長最終下令,“做法”開始!

  銅子跑到鎮子的時候,鎮民正紛紛湧向火堆。她掩在不起眼地角落裏,遠遠看見被送上火堆的浛沙。


  銅子瞬間驚慌失措,她想跑上去解救浛沙,可對方人多勢眾,她衝上去不過是以螻蟻之力抵抗千軍萬馬。


  銅子噙著淚水,咬牙道:“浛沙姐姐,千萬別死,我現在就去把燏炎找來。”


  銅子的身影再次沒入黑暗。她不顧一切地往前跑,不敢減慢速度,更不敢停下腳步。


  她自責,為何今日要拋下浛沙私自玩耍。若不這樣,浛沙就不會被抓走。


  銅子用盡平生最足的力氣,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山穀。


  她停下腳步,不顧歇息,扯開嗓子大喊:“燏炎!咳咳咳······”


  寒風從她嗓子鑽入,撓出一絲癢意。


  銅子立刻清了清嗓子,強忍淚水大喊道:“燏炎!你在哪!?你快點出來!浛沙姐姐,浛沙姐姐有危險!她,她快要死了!你在哪?燏炎!快點出來!燏炎!救救浛沙姐姐!她快要死了······”


  銅子喊著喊著,眼淚忍不住地流下來。她停下呼喊,將眼淚擦掉,準備再次扯開嗓子。


  一陣寒風從她身後襲來,清冷帶著急切的聲音傳入銅子的耳中:“浛沙怎麽了?”


  熟悉的聲音引得銅子轉身。那一襲幹淨無塵的白衫,讓她倍感心安。


  銅子的淚水如洪水決堤般地往外流。她泣不成聲:“浛沙姐姐······快·······快要死了,你快·······”


  銅子的話未說完,就被燏炎一把攬起,瞬身來到鎮子的空中。


  鎮子中,火光熊熊,火堆子已被燒掉大半。鎮民在天寒地凍中飲酒歡慶。他們圍坐在一起,有說有笑,有打有鬧,全然是一派祥和之景。


  銅子目瞪口呆噙著淚水地看著地麵的一切。她不知所措地看向燏炎,隻見他緊緊地握住拳頭,自言自語道:“怎會?怎會這樣!”


  銅子期待地抓著燏炎的手臂,問:“你可以救她,是不是?”見燏炎不回答,便急道:“我問你話呢,是不是!”


  燏炎呆滯地看向銅子,道:“抓不住,她的亡魂我抓不住,隻能抓住一絲殘魂。”


  燏炎的話猶如晴天霹靂,狠狠地劈向銅子。她放開燏炎,雙手捂臉,失聲痛哭。


  她自責,她有罪,是她害死了浛沙。


  她恨,她恨下麵的所有人,為什麽偏偏不放過浛沙,那位在她懂事後,唯一給予過她溫暖的浛沙。


  燏炎此刻心裏堵得慌,握著手裏的那絲亡魂,同樣自責。若是他不拚命的修煉,或許浛沙就可逃過今晚的劫數。


  浛沙的離開,讓燏炎產生錯覺。他的內心在告訴他,他在這裏盡忠職守地恪守了這麽久,就是為了等待浛沙出現。如今浛沙已去,這個鎮子便沒有存在的意義。


  是的,他們有罪!他們自私自利!鬼迷心竅!愚昧蠢笨!

  憤怒占據他的大腦。


  他要拿他們的犯下的孽障,來祭祀死去的浛沙。


  他作為神,要降下天罰,以此懲戒他們。


  燏炎祭出補天石塊,不在有所顧忌。他借用它的神力,將所守護的火山喚醒·······


  鎮上的百姓此刻正沉浸在喜悅中,直至一陣強烈的震動襲來,才將他們從喜悅中拉回。


  凊鎮的火山,即便是老一輩幼年時期,也未曾見過它噴發。


  眼下,它噴發了!岩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融掉厚雪蔓延而下,火星子無情地投射毀壞著鎮子。


  鎮民被突如其來的災難嚇得倉惶四竄。他們想逃離鎮子,城門卻無論如何都打不開。


  原本平靜幸福的小鎮,在一夜之間,變得民不聊生,死氣沉沉。


  雪原小鎮,也是從這裏開始變成炎熱的地獄。


  而後,無論他們怎麽向外界求救,都無濟於事。就連出逃,也要付出生命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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