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委托後事
到了上嶺村,張謙修挺好車。
紀銀瑤雖然著急,卻還不忘禮節。
紀銀瑤從大門後麵的牆上取下一個煤油燈點上,在前麵帶路:“張小弟,葛老,寒舍簡陋,可別介意。”
現在天色已暗,但這宅子很大,大多數的地方都是沒有的點燈的,所以得用煤油燈。
一路往裏,當紀銀瑤推開房門,裏麵有一盞昏黃的白熾燈泡,何道勳躺在床上,呼吸中似乎都帶著輕微的呻吟。
“老婆子,張老板來了嗎?”何道勳虛弱的生意傳來。
“來了!來了!你感覺好些了沒啊?”紀銀瑤忍不住有些哽咽地問道。
“無事!別擔心。”何道勳跟著有說道:“張老板,這麽晚,還要你跑一趟,著實對不住啊!”
張謙修走到床前,這才看到,何道勳那虛弱的臉色沒有絲毫血色。
何道勳年紀本就大了,臉上的皮膚褶皺猶如一道道溝壑,這才幾天的時間沒見,連眼窩子都開始往裏塌陷。
“何老,您客氣了,我給您介紹一下,這是我師傅,我師傅的醫術高超,讓他給您看看病。”張謙修說道。
何道勳一直沒有發現葛青山,張謙修這麽一說,才看到站在後麵的葛青山:“老先生,勞煩您跑一趟了。”
葛青山仔細打量著何道勳:“為醫者,應當的,我先給老哥你號號脈。”
何道勳緩緩伸出手,張謙修讓開了位置。
何道勳苦笑一聲,說道:“老先生,我這是濕邪入脾胃,氣機鬱結多年所致,估摸是無救了的。”
張謙修有些吃驚,沒想到何道勳居然還懂醫術。
紀銀瑤找了一把椅子過來給葛青山。
葛青山聞言,也有一些吃驚,和紀銀瑤道了謝,坐下伸出手給何道勳把脈,仔細思量片刻說道:“濕邪已染至五髒六腑,以後多靜養,雖然不能治愈,卻也能延緩。”
“老先生,我還有多長時間好活?”何道勳問道。
葛青山神色凝重的說道:“短則三月,長則兩年。”
“三月!也過年了,夠了,多謝老先生。”何道勳吃力的說道。
“靜心養著吧!莫要想太多,對身體有好處,我去給你開個方子。”葛青山說著起身去開藥方。
紀銀瑤也跟了上去,估計是問葛青山自己老伴的具體病情去了。
何道勳倒是很泰然,對張謙修說道:“張老板,我拜托你的事情,以後就要勞煩你多費心了。”
對於何道勳麵對生死的坦然,張謙修心裏暗暗的佩服,雖然他兩世為人,如果他到了何道勳這個地步,也不知道是否能坦然麵對生死。
“何老,您放心,答應您的事,我一定辦到,而且我師父的醫術很厲害,說不定他有辦法治好您的病。”張謙修安慰道。
何道勳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道:“我一把年紀了,就算沒有這病,時間也差不多了,隻是我這心裏始終是放不下我那孫兒,我老伴身體也不好,隻能厚顏求張老板幫忙了。”
“何老,您以後叫我名字就好了,您願意把那些珍貴木材賣給我,也是看得起我,又送了我一套瓷器,我這已經是占了便宜,可不敢說麻煩。”張謙修輕聲說道。
何道勳不知道想起了什麽,發出一陣輕笑:“那我就不客氣了,有謙修你這話,我也就放心了,還有個事,我想求你。”
“您說!”張謙修說道。
何道勳收起笑容,說道:“謙修,我孫兒的事麻煩你,我心裏已經過意不去了,我老伴啊!年紀大了,我如果還活著,出個什麽事,也有人知曉,不至於一個人暴斃屋裏。”
“但我萬一走了,我屬實是放心不下她,你能不能留個號碼給我老伴和隔壁鄰居,我會叮囑隔壁鄰居,我老伴要是出了個什麽事,讓他們給你打電話,你幫我照料一下。”
“我知道,這個事情太麻煩了,我提這要求,有些過分,但我已經沒有人可以囑托的了,等我老伴走了,我留下的那一套瓷器,會轉交給我孫兒,至於這宅子,就留給你,這宅子裏麵還有一些紫檀木和黃花梨,值不得幾個錢,但你知曉這些木材的珍貴,我那孫兒對這些不懂,交給你也不至於暴殄天物。”
何道勳這話完全就是在交代後事了,張謙修心裏有些不是滋味:“何老,您放心,我一定照辦,這宅子是何家的老宅,還是留給你孫子吧!”
何道勳見張謙修答應,臉上照此浮現笑容:“不留給他了,他以後可能回來得也少,留著也無用。謙修,麻煩你了,我們認識不過幾天時間,你能答應我這些要求,我心中感激,卻無以為報,若真有轉生,我來生再報這恩了。”
說到最後,何道勳掙紮著坐了起來,張謙修趕緊去扶何道勳。
何道勳坐好以後,卻是抱拳,微微鞠躬。
張謙修不管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現實之中,都沒見人行過這樣的禮節,趕緊學著電視裏的模樣,還了一禮:“何老,您可別這麽客氣。”
“應當的。”何道勳說道。
這時,葛青山走了過來,說道:“老哥,我再給你坐一個針灸,可能會有一些難受,但能把腸胃之中堵塞汙穢之物吐出來,往後我每隔三日回來給你針灸一次,我給你開的方子一日兩頓,按時服用就好。”
“麻煩了!”
針灸張謙修知道,但他以前見過的,大多都是用於療養,很少有那種對病症立刻見效的。
但葛青山給何道勳施針以後,很快就見效了。
何道勳吐出了很多汙穢之物,還好葛青山一早就讓紀銀瑤準備了接這些東西的盆,才不至於吐了一地。
等到治療完,張謙修又幫忙燒了點水,讓何道勳和紀銀瑤吸了一下臉和手,然後房間裏打掃了一下,安頓好何道勳和紀銀瑤兩老才離開。
車上,張謙修問道:“師傅,何老的病情具體怎麽樣?”
“不太好,用西醫話來說,是腸胃淋巴瘤,而且已經有一斷時間了。”葛青山說道:“何老哥應該早就有反應了,隻是他一直硬撐著,這些天實在是撐不住了。”
張謙修對於這些病並沒有太多的了解,問出了他最關心的問題:“那治好的幾率有多大?”
“幾乎沒有。”葛青山歎了一口氣,說道:“像何老哥這樣的人,如今已經很少了,要是能早認識兩年就好了。”
張謙修沉默了片刻,問道:“師傅,你連癌症都能治好,治不好何老的病嗎?”
葛青山微微搖頭:“劉彪他媳婦的癌症能治好,那是有運氣的成分,中醫治的是人,不是病,我給劉彪媳婦開的那個方子給別人吃,癌症也未必能治好,我開的那個方子,根本就不是治癌的,隻是一個調理身體的配方。”
“大概的原理就是,我用盡量用藥物,讓她的體內陰陽達到平衡,治愈她癌症的,不是我的藥,是她自己身體的免疫功能。”
張謙修不懂這些,但也聽明白了。
說白了,不管大病小病,在中醫的眼裏都是身體出問題了,中醫隻是把人的身體盡量調整到正常狀態,吃下去的那些藥物,根本就不針對病。
張謙修心裏有些難受:“那去醫院能行嗎?”
葛青山搖頭:“不行,何老哥身體情況太差了,根本就經不起手術的折騰,即便手術成功了,他這情況也未必能好。”
張謙修長長吐了口氣:“我明白了。”
“謙修,生死有命,有些事情,明知改變不了,可以去做,但心裏不能有太大的壓力。”葛青山安慰說道。
看張謙修這個樣子,葛青山的心裏其實也是很欣慰的。
張謙修有向善之心,不管怎麽說,都是葛青山樂意看到的。
先把葛青山送回樹德堂,張謙修開車回家。
回到家的時候,父母已經睡覺,倒是蘇雨薇還沒有睡,穿著睡衣,坐在陽台上正在看書。
“正好沒睡?明天還要去上課。”張謙修問道。
蘇雨薇放下書:“看你還沒回來,等你!聽阿姨說,買你木材的老人家生病了?好點了沒?”
張謙修深吸一口氣,搖頭:“我帶師傅去給看了,師傅也說不怎麽好治。”
蘇雨薇見張謙修的神情,問道:“你很尊敬那老人家啊?”
張謙修一愣:“是很尊敬何老,他這樣的老人值得尊敬。你怎麽看出來的?”
“看你神情就知道,而且你和那老人家,認識的時間也確實不算長,這些木材買回來的時間也不算長。”蘇雨薇說道:“你買木材的時候,明顯就不認識那個老先生,你和那老先生認識的時間不長,這次那老先生病倒,你去幫他,那就隻有兩種可能,一是處於憐憫;二是出於尊敬。”
“如果是因為可憐老人家才去的,即便情況不好,你最多感歎,不會像剛才那樣,感觸量多的樣子,甚至還有一些難過。所以我覺得你很尊敬那個老先生。”
張謙修聽蘇雨薇這說得頭頭是道,忍不住稱讚道:“你倒是聰明,何老那人怎麽說呢?有一些傳統,但他身上的那一種傳統,是非常正麵,現在的人身上已經很少能看到他那種氣節了。”
蘇雨薇想了一下,說道:“下次有時間,能帶我去看看那位老先生嗎?我挺好奇,這位老先生,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其實,我也說不上來,隻是他說話跟別人明顯就不一樣,他看待事務也跟別人不太一樣,傳統而不守舊。”張謙修說道。
“你這就說得我更好奇了。好了,時間不早了,你快去洗澡睡覺,我睡覺去了。”蘇雨薇說著拿著書起身,朝著自己的臥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