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老先生說
二十幾分鍾後,老中醫已經把飯做好,出來叫張謙修:“飯做好了,進來吃飯吧!”
張謙修立刻放下手裏的書,進了後屋。
後屋就一個廚房和一個臥室,剛好夠老人住,吃飯是在廚房吃的。
至於黃恩全和張健康,則是等張謙修吃完以後,給他們帶過去。
要帶去給黃恩全他們的飯也已經裝好。
張謙修坐下後,老中醫開口說道:“你的性格太直,太急躁了,這對你沒有什麽好處。”
張謙修吃著飯,想想自己的處事風格,不管是家裏還是外麵,確實都有一些直,苦笑一聲:“這麽多年了,習慣了。”
老中醫說道:“還記得我跟你說過,你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嗎?”
張謙修點頭:“記得,您那時候說我倔。”
老中醫點頭:“他是一個老兵,有一次,我們中了埋伏,正在撤退,排長中槍倒在戰壕外,死前想把一個包丟進戰壕,那裏麵裝著十幾個戰友的遺書。老兵為了十幾個戰友的遺書衝出戰壕,中了五六槍,硬生生把那一個包給丟了回來,自己的命卻丟了。”
“其實,在那個年代,很多遺書都到不了家人的手裏。可他覺得那是戰友最後的心願,不顧一切衝了出去。”
張謙修對老中醫說的這種老兵其實是很認同,也很佩服的,沉重的點點頭:“他其實做的沒有錯,很多人都做不出這樣的犧牲。”
“他是我們當時唯一的狙擊手,他的槍法很準。撿遺書的事,誰去也不應該他去,可我們當時正順著戰壕撤退,誰都沒想到出去撿遺書。”老中醫沉默了一下,又說道:“後來我們突圍的時候,如果他在,我們至少要少死一半的人。”
“我不是怪他,他是英雄,隻是想告訴你,有時候隱忍是為了更多的人,是為了更重要的事。”
“你覺得這個事情,他做的是對還是錯?”
張謙修沉默了一下,當時那個英雄明明知道出去可能是死,他不能讓戰友去送死,所以自己去,有對錯嗎?在張謙修看來,這事沒有對錯。
張謙修說道:“這個事本就沒有對錯。”
老中醫搖頭:“有對錯!站在他的位置,他隻是做了一個選擇,但站在一個指揮官的角度上來看,這就是一次錯誤的犧牲。”
“指揮官不能過多的去考慮死人,他必須要考慮活著的人,指揮官的責任是打贏仗,並且盡可能讓更多的人活下來。”
“你們做生意也是一樣,一個老板不能為了一點得失沒了理智,你要學會看全局”
張謙修上一世沒有做過生意,這一世做的還不長,但也略有感觸:“您說的是。”
老中醫繼續說道:“你的性子很直,你這種性子,上火容易失去理智,你其實不合適做一個指揮者,指揮者要知道隱忍,要知道取舍,你隻會做自己認為對的是,你更適合做一個兵。”
張謙修有些不認同老中醫的話,反駁道:“難道我們做對的事情有錯?”
“沒錯!”老中醫又說道:“我再給你講一個事,有一次,敵軍前線彈藥快打完了,我們準備趁著這個時候做最後進攻,我們接到任務,要打掉敵軍一個彈藥運輸隊,切斷他們的彈藥供應,接到任務後,我們隱藏在他們必經的一個小村子,村子裏死的隻剩下十幾戶人。
“敵人的前鋒在經過村子時,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逼問村民,村民不說,他們就殺。我們當時所有人都看著,隻要指揮員一聲令下,我們立刻動手。”
“我們當時在暗,人數比他們多十幾倍,輕鬆就能解決。但解決他們,彈藥運輸隊肯定會警惕,很有可能會撤退,或者增加兵力運送,那樣我們就打不掉他們。他們殺掉所有村民後,在村子裏搜了一遍沒有找出問題,才讓彈藥運輸隊過來,我們原本打算犧牲過半的人拿下這一場勝利,最後我們隻犧牲了三分之一的人不到。”
“他們殺村民的時候我們應該怎麽做?我們肯定能救,但我們救還是不救?”
張謙修頓時不吭聲了。
這就是一個無解的題。
老中醫對張謙修說道:“其實,有時候,事情本就沒有對錯,位置不同而已嗎。”
張謙修想了一下自己這一路來的所作所為,說道:“老先生,我承認您說的很有道理,有些事情本就沒有對錯,但我遇到的這些事情,我似乎沒有做錯什麽啊!”
老中醫微微搖頭:“不,那是因為你沒有看到事情的本質,這個年代不可能有戰爭這麽血淋淋的對比,但你要看到事情的本質。”
“你接二連三和這些小混混動手,他們惹你在先,是他們不對。小混混就像屠殺村民的敵人,你認為的尊嚴就像村民,你的身體就是我們想要贏的戰爭,你這是選擇了救村民。”
張謙修想了一下,搖頭:“您這比喻不對,我這關係沒到那麽嚴重的地步。”
老中醫看了張謙修半響,說道:“我是三歲識字,五歲讀書,六歲學中醫醫,後來參軍,又學了西醫,西醫見效很快,在戰場上西醫比中醫更合適;但我更喜歡中醫,因為中醫治病先治人,更能看清本質。”
“尊嚴在不同的人眼裏是不同的東西。氣量小的人看來尊嚴就是勝負、得失、是麵子虛榮;但在氣量大的人看來尊嚴是傳承、風骨、是仁義禮信。”
“我會對你另眼相看,就是因為你骨子裏是注重仁義禮信的,但你一上火,就容易失去理智,變得隻看勝負得失。”
張謙修頓時沉默了,他第一次和米販子衝突,他想過避讓;第二次和小混混衝突,他早早就避讓了,不想惹麻煩;到了這一次,他總是先下手為強,因為他不想給小混混機會。
在家裏他也是這樣,一直想著和父親好好說,但他看到父親發火,總是甩手而去。
張謙修也感覺到,自己隻要一上火,就有些不管不顧,拚命也在所不惜。
“老先生,我似乎有些懂了。”張謙修恭敬的說道。
老中醫微微一笑,這是他難得露出笑容:“我之前的那個比喻,就是想告訴你,你天天這麽折騰,你的身體終究有一天是會受不了的,認識你這些天,你的傷隔幾天就多一點,舊傷沒好新傷又來了,這樣看起來,你不像一個商人,反而像一個小混混。身體才是本錢,想想為什麽別人做生意不會像你這樣受傷,你卻隔三差五受傷。”
“明白了,以後就算小混混找上我,他們不太過分,我盡量不動手。”張謙修說道。
老中醫滿意點頭:“這才對,但你的銳氣不要失了,年輕人有銳氣終究是好的,該動手就動手,但不要無謂的動手,你打贏一場架,再從那些小混混那拿個幾十幾百的醫藥費,我也能給你治好,終究抵不上你受的傷,任何一次受傷,對身體都是一次損耗。”
“還有,我跟你說這麽多,不僅僅是打架這方麵,為人處世,做生意也是一樣的。”
張謙修應著:“我明白了,老先生。”